2013年8月13日 星期二

赤色的軌跡 馬克思主義小冊子 (第二版)目錄

目錄

前言

左翼是甚麼

資本是甚麼?

資本主義的種種問題

對社會主義的誤解

階級淺論

左翼看社會現況

社會主義的世界是怎樣的

成魔之路

詞彙解譯

說了這麼多,甚麼是左翼學會?


說了這麼多,甚麼是左翼學會?

左翼學會與人類的命運又怎能逃離來說?當你看見這本小冊子之時,你知不知道世界正在發生甚麼事?

金融海嘯餘波未了,美國今天的負債是自身GDP三倍以上,看來還債要還到世界末日;伯南克一句話唔買債,全球經濟立即陷入恐慌,隨時準備一鑊熟;香港的地產霸權無遠弗屆,後生供死一世樓,眾人成為李氏集團的奴隸;埃及局勢持續緊張,八千萬人民前境堪虞……

世上的苦難、壓迫、危機數之不盡,為甚麼?同樣地,我們又有沒有想過這些問題的根源在哪?我們又要怎樣去改造這個混帳到極的社會?

我們是一群自稱左翼的窮光蛋。

我們認為這些問題的根源就是資本主義的經濟結構。

如果你認為世界的苦難多得無法忍受,如果你想開拓對世界的視野,如果你熱切地希望改變這個社會……加入左翼學會,讓我們一起交流、討論、爭論、玩樂、飲酒、抽煙、戰鬥。

詞彙解譯

剝削:

一般人說的剝削通常會是工作上遇到的一些不平等待遇,例如快餐店剋扣飯鐘錢,大學生實習人工極低等等。而馬克思認為這種不平等是資本主義必然的結果。在資本主義生產模式底下,工人由於沒掌握生產資料,被迫要打工賺錢為生,而資本家不是根據該工人為他所帶來的價值而給工資,而是根據一個足夠養活工人的價值。而這個價值的多少視乎不同地方階級角力的結果。但這個價值當然永遠比該工人為資本家所賺取的價值為低。資本家得到極大部份的利潤,工人只能從中分得丁點兒餅碎。

國家機器:


與我們所認知的國家的概念不同,列寧認為國家是階級壓迫的工具,而特權階級要維持其階級統治就必須設立警察、法律、軍隊這些國家機器以維持社會生產關係。平日「除暴安良」的警察,當遇到有違資本家利益的情況時﹐便會根據法律出動去維持特權階級利益,例如第一次佔領中環期間,警察可以根據銀行向法庭申請的禁制令將佔領者強行從一個公眾地方帶走。

生產資料:


資本家在生產過程中除了需要工人外還需要一些工具和原材料,這些在生產過程中的非人因素就是生產資料。生產資料包括勞動工具(如機器),亦可以是一些天然資源(如土地)。而生產資料的轉變會大大影響社會的生產模式和工人的狀況。例如由手工業轉向大型工業生產模式的時代,手工業的小型工具被大型機器所取代,而工人的工作節奏由工人自主轉為由機器所主導。

階級:


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掌握生產資料以剝削工人的就是資產階級,沒有生產資料被迫出賣勞動力的就是無產階級。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本質上是對立的︰資產階級作為壓迫者必然會剝削作為被壓迫者的無產階級。無產階級不一定是傳統所想象的藍領工人例如碼頭工人、清潔工人等等,現在很多所謂白領工人或專業人士也是無產階級,例如會計師等,他們也要為了生計即使超時工作沒有補水卻仍需要為資本家出賣勞動力。

勞動異化:


馬克思認為資本主義導致勞動者與其生產過程及目標、勞動成果和勞動者之間分離,使其無法從勞動中得到意義。舉個例子,假設你很喜歡畫畫,但因為畫畫維持不了生計,你要被迫在一家設計公司工作以謀生,在這情況下你的勞動原本是為自己帶來自足價值的,現在卻要把你的勞動力賣給老闆謀生,你畫畫這個勞動的意義就與你自己分離了。公司的產品生產規劃不是由你自主的,所生產出來的產品也是屬於老闆的,你的勞動成果與你的勞動過程就被分離了。為了上位,你的同事跟你鬥個你死我活,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成了赤裸裸的權力鬥爭,工人與工人之間就形成了異化。

新自由主義:


自七十年代戴卓爾和列根上台以來,就把新自由主義帶上國際舞台。這種意識形態提倡小政府大市場(其實所謂的小政府一點都不小,政府打壓工會的例子屢見不鮮)︰主張將公共事業私有化、減少對企業的管制,並反對最低工資、標準工時和勞工集體談判權等等保護勞工的經濟措施。此外還支持緊縮政策︰削減國家的公共福利支出,造成大量的失業,許多人生活失去最基本的保障,人民的生活越來越困難。新自由主義還鼓勵鬆綁利率、匯率,令金融市場越來越自由化,金融資本主宰人類日常生活。

2013年8月12日 星期一

由管治到革命

寶,政政系研究生二年級,現正鑽研資本主義發展史,目及女同好會榮譽主席。

沒有人天生就命定做什麼主義者的,自稱或被命名為什麼主義者,從來就牽涉一段段的過程。我當然也不例外。

政治=Study of State?


我2008年入學,就讀的是政治及公共行政學系。當時我理解的政治就是對國家的研究,那麼觀察事物的視角很自然就鎖定在議會、不同權力精英的角力之上,而市場是可以很大程度跟國家割裂來理解的。

不過,08年的秋季,我思想上開始受到衝擊,原因?金融海嘯。當我見證著世界各國政府去拯救濟金融財閥的情況,我漸漸意覺到政經分家的局限,同時明白經濟和政治的關係是密不可分的。更重要的是,我對民主的理解有所轉變:「沒有民主,哪有民生」的說法根本站不住腳,因為即使在西方的議會民主,資本家也會透過不同的手段跟議會的權力機關不斷互動,從而影響他們的決策。


要補充一點,沒有中大學生報這個平台,或許我仍然沉迷在「民主先於民生」的意識形態也說不定,這是由於在學院內,我很難找到誘因去觸碰這些實實在在影響民生的問題。縱然自己當時不是這麼自覺,但在中大報社的莊期,視角漸漸由國家轉向民間。

由Retreat from class的反高鐵運動說起


與此同時,中大學生報亦令我初步認識公民社會,說到這裡,我就不得不提09年發生的反高鐵事件。儘管不同人對這場反高鐵運動有不同的詮釋,但將該運動標籤為由「八十後青年」作主體,大概也沒有什麼不公正。他們的論述,大概離不開這條思路:現在香港的社會流動出現了問題,而貧富懸殊使青年人難以實踐自己的生活方式,高鐵的建立無疑只會強化一種單調的生活節奏。

這種以生活方式作基調的說法,我當時已覺得有點奇怪,但運動的巨輪容不了我用很多時間去反思。但事後回顧,才開始明白這套論述的確連我這個在八九年出生的青年也說服不了,更何況打工仔女。我當時常在想,不少家庭三餐溫飽也無以為計,你要他們跟你一起過「非物質生活」?他們的「非物質生活」就是看TVB,假若他們還有時間的話。他們連煮麵的錢也不太夠,你叫他們「轉念」?的確,在運動期間,工人的位置完全被忽視,恕我這位住公屋的工人子弟不能認同。這促使我明白,社會運動的光譜是非常分殊,而左翼的聲音根本得不到重視。

重提階級論述之必要:成立左翼學會


不過,我當時對左翼的理解仍然非常模糊,只知道左翼的社會分析是不能脫離工人階級的處境分析。有一點是肯定的,工人的論述和力量需要壯大。如是者,在yr2暑假期間,我就跟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組成左翼學會,在大學這個平台去宣揚左翼的思想,重提階級論述的綱領。在日後的迎新活動上,我們都嘗試以讀書組、電影、做展板和討論會的形式,去跟中大人講解在衣食住行上講解我們的綱領及階級鬥爭的行動指向。

的確,萬事起頭難。在報社的時候,由於它傳統以來是學生組織的一支重要的骨幹,加上資源比大部份民間團體多很多,宣傳的力量自然很強。而左翼學會只能透過報社專欄《左翼風情話》,去宣傳左翼的思想。至於或聯絡往往須要更多的深耕細作,加上香港人的恐共情緒,叫新同學來參與活動真的難上加難。猶記得第一次電影會,應邀出席的新同學只有一位,那時我真的很沮喪:花了這麼多時間做的聯絡工作、預備的討論、場地佈置、延伸閱讀,竟然差不多化為烏有。之後斷斷續續也有新同學參加活動,但成為堅實成員的絕無僅有,左翼學會依舊是那幾位成員,變了的只是多了幾份愁容。我常在問自己:「我做的東西究竟還有沒有意義?工人階級何時才可以覺醒?」

當然,在這段時光也有快樂的一面。始終跟一同抱持左翼理念的同志去做組織工作,友誼之間的建立是令自己十分快慰的。同時自己在讀書組和討論會上,自己對左翼也有更細緻的理解,而思想和視野上的增長比自己獨個兒去學習,自己通常都覺得前者來得比後者刻骨銘心。

半年轉眼就過去,由於yr3下學年時需要參加大學的交流計劃,不得不撇下同志越洋到奧地利。這的確是一個不容易的抉擇,因為左翼學會方興未艾(我離開時只有五位成員),失去一位成員無疑是對學會的重創。在遠征之前,我答應過自己一定要用階級的視角去閱讀歐洲這片在二十世紀初工人運動最鼎盛的土地,將我所學到的帶回香港。

遇上真正的史太林主義者


一抵達奧地利時,自然有不少生活習慣和語文上的差異需要適應,而找不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更令我不能釋懷。當時我一邊埋頭苦幹讀德文,另一邊則找共產主義的朋友。直到四月尾學生會選舉,才見到不同黨派的青年支部都傾巢而出,各施各法去吸引學生選票,派熱狗啤酒有之,開派對亦有之,而共青團的宣傳位則最不顯眼,只能以傳單和貼紙做招徠。那時我不得不感慨,原來抱持社會主義理念的人無論在哪個國度,都缺乏組織的資源和成員。

在交流期間,我無聊就會跟共青團吹水去派對,慢慢發現他們原來對社會主義的理解跟我是有點差別。差別在於對史太林主義的崇拜:他們認為社會主義一國論是可行的,他們甚至相信史太林是個好人,沒有他整個歐洲的版圖會成為納粹黨的天下。這些說法的確令我瞠目結舌。一方面,自己根本不相信還有信奉史太林主義的人;另一方面,自己對社會主義派系之爭的思考真的近乎零。

那時,我實在有一種難以表述的沉重,因為自由主義跟共產主義的命題實在有太多不同之處,行動的方式亦自然不同。但我真的很難區分自己跟他們對行動方式和革命圖像的差別。在回港的途中,我到了共青團家中寄宿,離開時,一位二十出頭長得像莫札特的男黨員上前,很用力的跟我握手道別,然後靦腆地跟我說:「有機會再見吧!也不知道何時會再見。」我回答:「革命的時候吧!」說完後,我倆都一起發笑,或許大家都知道革命非一朝一夕的事,哪怕大家的革命圖像不同,我們還是照樣走下去。

持燈的使者

蕭,哲學系畢業,目前因投入勞動市場而極感苦惱。

我永遠都記得霍布斯邦在他的自傳裡說,他年輕時計算時間的單位是一年,甚至是幾個月,今天的單位是,十年。

我一早就知道,我們都活在這個緩慢的年代。

***

對現代生活的不滿從小就紮根了。每次想起那個不懂事的我在對抗老爸老媽的教誨,老實說,我總是為自己感到自豪的。無論是幼稚園還是小學,我都呈現著一種反抗上學的傾向,不知怎麼的,我很討厭那種權威壓在你頭上要你服從的感覺。

由小到大,我都很討厭那種機械式的生活,很討厭規律,很討厭規矩。不能否認,這種不安躁動從來沒有為我帶來更深刻的反省,這只算是年輕少艾的反叛情意結。

中六那年,看到一些別人徒步旅行的經驗,我好像在主流以外找到了某種依靠對象─流浪啊,放棄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放棄這個社會加諸你身上的一切,然後跑到世界盡頭去,就漂泊一生好嗎?

所以到了中七暑假,我隻身跑往台灣,開始那種無依無憑的所謂「流浪」。在台灣的二十多天裡面,我截順風車跑完了整個台灣;睡過十多個陌生的台灣朋友的家裡;頭幾天裡將身上的所有錢都送給一個因為喝了酒載我而被警察檢控的原住民朋友……我永遠都記得其中一個接待我數天的大叔,他對我說:「蕭小弟,以後你來台灣找我就好了,我讓你住啊。」你只要體會過,你會發現甚麼人性是自私的胡塗說法通通不攻自破。

在最後的一天,一個友善的男人把我送到機場。老實說,看到機場的那一剎那我竟然感到錯愕。我想,原來荒誕過後一切又要回到最初,從世界裡逃遁只是暫時性的,就算你可以逃上一輩子,也總得有人積極地投入這個世界來供養我這些騙吃騙喝的混球。歸根究底,現實是無法回避的。

當然,那年的我不會知道,這個現實原來比我想像中複雜得多。
                                 
  ***

如果要談我關心社會的緣起,那恐怕要追溯到中三。當年,大部份年輕的中學生已經是資深網民,我也毫不例外。從網上討論區開始,我看到更多更多新聞,開始把握這個社會的現況,接著見到一些大放厥詞的混球,你忍不住要介入與他們爭論。這就是所謂關心社會的開始。

幾年之間,我只是將一切認識的片段累積起來,然後構成一種對社會的粗糙圖像—一個比起主流稍稍激進,但沒有長遠政治願景的圖像。我既不知道社會的問題出於哪裡,我甚至不清楚改變社會的方法是甚麼。

我一直相信,社會上大部份人都分享著同樣的道德判斷─我並不認為有多少人會覺得有人一日做十二小時,搵七八千元一個月是一件公義的事。真真正正的使人政治 冷感的原因並不是我們認為事情對錯與否,而是我們可以為這些對與錯付出多少代價。社會上太多太多不公義的事情讓我無所適從了,我強烈地渴望改造這個社會,那怕只是出於某種神秘的道德感召。

結果我做了一件我每每回想起來都懊惱不已的事。08年立法會選舉姑且算是我投入「政治」的開始,那年聽見黃毓民雄辯滔滔,又見民建聯一眾議員被奚落得體無完膚,你簡直要被黃毓民的辯才所折服了。所以我幾乎出席了所有社民連有份的辯論大會,我甚至幫社民連當了一陣子選舉義工呢,當年做義工的社民連背心現在還留在衣櫃深處。

我說懊惱不已,是因為我走到社民連盡是一種雄辯的迷惑,我根本不知道社會需要甚麼,我毫不認識這個社會的運作,我陪隨主流價值走到這一步與大家高呼普選萬歲,但我壓根不知道普選是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萬能藥。後來社民連提出「沒有民主哪有民生」,我看到以後困惑了好一會:到底民生是不是必然地依附在「民主」之上?要是如此,那麼八十年代的經濟奇跡又是甚麼一回事?是英國佬的神奇大能嗎?

***

我是09年進入中文大學哲學系的,至於讀哲學的緣起就恐怕只是一個巧合罷了。入學之前我看過梁文道對大學生活的回顧,以為哲學系是一群既瘋狂,又會不斷反省生命意義的人。好!那麼就進哲學系了,不要想太多。當然,這種幻想不能持久,剛剛玩完哲學系Ocamp我就發現不對勁了,原來哲學系的人沒有我想像中瘋狂,也沒有我想像中深沉。

我感覺到大學的氣氛是,很輕鬆、很守規矩、很燦爛。用我的話語來說,就是很庸俗、很無聊。我完全感覺不到一種曾經存在的反抗精神,那1989年的氣氛,那火紅年代的氣氛到哪裡去了?

由於我一路以來都習慣寫一些無病呻吟的東西,後來就因此走上了學生報,然後碰巧認識了一些思想左傾的朋友。

大學一年級的時間過得很快,我記得中間我讀過一些談左右翼的書,它說左翼本來就是指法國大革命下坐在國民議會左邊的激進民主派,我頓時覺得如果我不是左翼,那麼我是甚麼?


到了暑假,左傾的朋友叫我參加一個坊間組織左翼21搞的左翼營,去認識甚麼是左翼,還有香港左翼的未來。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變成了一條左翼撚。

左翼營給我最大的得著是:你心裡一些問題終於被解答了,你終於能夠將混亂的思絮統合起來,你終於知道自己處於甚麼立場,原來you are not alone。

之後,我們決定搞一個以中大為基地的左翼學會。它成立的目的,就是在一片貧瘠得可怕的土地上種出幼苗。 

***

去完左翼營並沒有立即使我變成一位馬克思主義者,還記得在左翼營上,一位馬克思主義老前輩區龍宇建議大家去看列寧的《怎麼辦》,那時的我很疑惑,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讀列寧的書。

後來對馬克思主義的認識是與左翼學會緊密扣連的。左翼學會就像一位持燈的使者,它創造了一種學習的氛圍,它使得你去閱讀馬克思主義的書。我根本無法想像,如果我沒有入讀中大、沒有走上學生報、沒有搞個左翼學會,今天我的思想會是一條怎樣的軌跡。

只有讀多了馬克思主義的書,再看看世界發生甚麼事,很快就發現--馬克思主義的分析竟然如此準確。每每跟朋友閒談,大家都會分享一個共同經驗:馬克思主義把我們看待世界的眼光逆轉了,本來與資本主義相安無事的大家,今天都變成了與資本主義的不共戴天的敵人。一但你問香港的貧富差距怎樣來,一但你問世界上的飢荒怎樣來,一但你問經濟危機怎樣來,有那一套學說答得比馬克思主義更有說服力、更完整?馬克思主義最強之處是它目的及手段的統一,它會告訴你問題的根源就是資本主義,它還會告訴你改變的手段是階級鬥爭!

我已經記不清楚由甚麼時候開始我會滔滔不斷地談馬克思主義,我只知道:認識是一個緩慢地累積的過程,誰能在一夜之內學懂一切?

***

活在這個年代,我們會發現歷史的推演變得極度緩慢,有時甚至停滯了下來。幾十年間,除了短促的八九民運,幾近沒有任何社會大事足以把人們捲入其中,迫使人們去面對社會的現實。我們沒有經歷過兩次世界大戰,我們不知道人類面臨滅絕的危機;我們沒有經歷過火紅的六、七十年代,我們不知道當年造反的波瀾壯闊;我們沒有經歷過90年代初的蘇聯解體,我們不知道人們對實存共產主義的幻想破滅。

我們的確沒有經歷太多太多,而且這年代根本毫不有利我們去認識、去理解這個世界。

但是,起碼我們還有選擇。

我們可以選擇逃避,我們可以選擇活在一個歡天喜地的小宇宙,我們可以選擇投降……

可是,我們通通沒有,左翼學會選擇了戰鬥下去。

有人說我們是一群痴人說夢的瘋子,因為社會不可能再被徹底改變了。我們的回答是:你們這些不認為社會可以被徹底改變的人,才是真正痴人說夢的瘋子。

紅色藥丸的誘惑

Kenef,藥劑系實習中,就業前景灰暗,歡迎女性勾引。

要說我如何成為了一個馬克思主義者,大約要由中三說起。

那年的世界歷史課,我頭一次聽到對「共產黨」較正面(或者中性)的描述。小時候對「共產黨」印象不多,主要是記得有位老師表現過對這三個字的極度厭惡,說它破壞傳統文化,又殺了很多人等等。然而,跟所有的大魔頭一樣,共產黨也是神秘的。它來自哪兒,它真正的目的是甚麼,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

當我在課本中讀到,共產黨原來有要求社會平均的美好理想時,猛然就被吸引住了。活在一個誰也把「貧富懸殊」琅琅上口、卻從不會認真去想解決辦法的年代,社會平等、按需分配的想法怎能不叫人興奮?課本上對馬克思少得可憐的簡介自不能滿足我,於是我在學校圖書館找到了一千零一本的《共產黨宣言》。儘管看得不太明白,但總算是讀了一遍。


歷史老師不是馬克思主義者,不過他講課生動有趣,又常引導我們思考課本以外的問題—我對政治產生興趣,他應記一功。不過現在要說的是另一段插曲。那時剛開始教冷戰那一課,當天老師一進課室,就叫支持資本主義的同學舉手,差不多全班舉手。然後他再叫支持共產主義的人舉手,怎料只有我一個?他走過來,拿掉我的筆袋,問我是否繼續支持共產主義,我點頭。他又拿去我的課本,再問一次同樣的問題,我點頭……如是者,最後當我連書包也被拿走時,我也是點頭。

當時我不知道,共產黨會不會連你的內褲也拿去(當時的我也不知道,資本主義中地產商、政府要收地,也可以毫不留情地踢你的屁股出家門。)—回想過來當時真的很傻很天真,對自己不太認識的理念居然如此盲目!然而,其他同學對自己認為「理所當然」的資本主義又有多了解?他們可能根本連反思都沒有,就照單全收了社會主義是「太理想」、「獨裁」等一般說法,又對經濟科對「自由市場」的膜拜毫無介心。當日對馬克思主義的「決志」,或者正好反映了我對主流價值的抗拒、對另類社會的渴望。此後,我對馬克思主義的好奇心有增無減,閒時就於網上搜尋相關的東西—可惜的是當時沒有認真、有系統地讀書,身邊也沒有長輩或者同學有同樣的興趣,我對社會主義的認識只有流於表面。

中六七起,我開始學人所謂的「留意時事」,總之就是每天讀報紙、追博客之類。讀人家時事評論的文章,讀得多了又開始裝模作樣地寫起博客來;觀點,不用說主要也是拾人牙慧。當時最大的感覺是社會百病叢生,自己卻缺乏對社會一套完整的想像;理論又是如此之多,我應該讀哪些、選哪套來用?

高考後我如願以償,進了中大、進了中大學生報。

再怎樣誇大學生報對我的影響也不為過—不過這不是這兒的重點。報社裡頭當然不是全人類也是馬克思主義者,不過大致都有較左傾的立場,對自由市場的質疑、對代議政制的保留是一定的。

上莊時剛巧遇著五區公投,我第一篇寫的文章就是和五區公投有關。記得當時的報社職員塞了一本《列寧選集》給我,叫我讀《國家與革命》中一些章節。對一個對馬克思主義認識僅限於聽過下「剩餘價值」、「階級鬥爭」等術語的人而言,寫這篇文章就如同叫看過《海賊王》漫畫的人去航海一樣。左抄右抄,總算是完了一篇文。

只要在報社待得夠久,總有很多機會被「赤化」:不論是日常出版工作中討論文章時接觸到左翼觀點,還是被拉去參加不同的活動,如「左翼21」《資本論》讀書組等。我對馬克思主義的認識,就在不同的場合中一點點的累積。後來,中大左翼學會成立。我對此其實都頗感興趣,間中亦有參與他們的電影會、讀書會,但總覺有段距離—雖然成員多是報社相關的朋友,但別人多是讀文史哲政學系的,自己卻是理科出身、大學攻讀藥劑系。論對政治、經濟理論的認識,乃至讀書的速度,都比別人差一截。因此直到穆巴拉克下台、我跟左翼學會的朋友一起趕製「埃及革命」展板時,我才覺得自己是左翼學會的一份子,才覺得自己是馬克思主義者。

製作展板時的連夜趕工、密集討論,固然令我搞清楚了馬克思的一些主要觀點,但整個轉變的過程其實是漫長的:畢竟要洗掉自小對世界種種「理所當然」的認識,確實不簡單。當你真正接受馬克思,你看世界的目光就會顛倒過來。資本主義把工人勤奮上進視為美德,工作機會是要「好好珍惜」的。但當我們明白到資本家「賺」到的一分一毫全是從工人的勞動成果中奪取時,就好像電影《Matrix》裡頭主角尼奧選擇吞下紅色藥丸,從美好的幻想世界中醒過來,發現自己活在地獄之中!了解到這一點,你也無法回頭—即使你能無視廣大工人階級受的壓迫,但總不會白白看著自已辛苦工作的成果被別人不勞而獲、還要忍氣吞聲拍他們馬屁吧?

一路向左的尋真之旅

熊,男性,馬克思主義者,毒。


要談我如何成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就不得不談我的心路歷程,尤其是對「人」的理解。從中學開始我就對探求世界的知識和真理有強烈好奇心,當時認為科學就是解釋世界一切真相的唯一方法,而物理學就是學習物質之間的定律,從宇宙恆星到人腦結構都離不開物理法則,於是我大學就選擇了物理系。

堅實的新古典經濟學支持者


同時,我還是一個堅實的芝加哥經濟學派支持者,主張用數理與去價值判斷的一套「科學方法」去解釋人類行為。當時認為現有的市場是一個自有永有的東西,並認為自由市場所達致的效率最大化能為人類帶來福祉。而當時我所認識的馬克思主義只是在張五常的《經濟解釋》中的幾句說話︰張五常認為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問題在於不夠科學,因為馬克思站在工人的立場而發展整套經濟學理論太主觀。當時我的世界觀是把人分為市民和政府,他們之間互相角力,亦互相制衡。而理性計算和「效益」最大化作為社會的首要任務。社會的問題在於政府的干預,例如過多的福利,和一些民粹的政客,並認為香港今天的成就有賴自由市場,還認為貧富縣殊沒有問題︰香港在實行資本主義底下低下階層的生活已經比上世紀好很多,儘管貧富縣殊問題仍然相當嚴重(事實上全球的低下階層生活其實是越來越差),但如果實行共產主義人民會苦不堪言。

對芝加哥學派的質疑


零八年金海嘯後開始對芝加哥學派經濟學有所質疑﹕首先是他們聲稱能夠卻又無法預測經濟危機(可能因為他們假設了資本主義沒有危機,只有經濟週期);其次是他們假設人是自私的和人的選擇是理性的,這兩點對人的理解太粗淺;還有一點是他們主張去價值化,認為經濟學方法不應涉及道德考慮,但他們所處理的對象並非粒子,而是活生生的人。

從研究個體到研究社會


既然不想用芝加哥學派經濟學去解釋人類行為,那應該如果理解人呢?一般人給你的答案是去研究心理學,於是我便開始研究心理學,尤傾向研究認知心理學和認知神經科學。但我的思考方法都離不開科學方法,而這種一開始就把人當作死物來研究的問題意識,真的能夠全面了解人嗎?於是後來研究了一點科學哲學,了解科學方法的限制,重新審視科學方法對審視人的狀態的限制。

到了開始要計劃找工作的時候,體會到找工作的困難。一個大學畢業生找不一份合理的工作,這到底是社會的問題,還是自身不夠努力向上爬的結果?沒進大學之前常聽說努力讀書上大學就可以找到好工作,從而有更好的生活,但進了大學原來又要與人競爭︰爭大公司實習爭交流爭成績爭課外活動,如果輸掉這個競爭就只能找一些月入萬多元又沒前途的工作,不要說買車買豪宅,連簡簡單單結婚生仔的錢不夠,而且這班人是佔大學畢業生的不少比例。連一些人生活必需的東西例如住屋權都需要競爭得來,大家不覺得相當變態嗎?當中引發我更迫切地思考兩件事︰第一,人應該如何在這個社會中尋找自己的意義?第二,如果覺得現在的社會有問題,那怎樣才是一個理想社會?於是就帶著這個條問題去旁聽了周保松教授的政治哲學概論和當代政治哲學兩門課希望得到解答,因為政治哲學就正正是討論人如何快樂地生活在一起的學問,正正就是研究怎樣才算是一個理想社會。

那個時候的我是一個自由主義者,認為人是獨立有自由意志的個體,而國家應該要保障人民言論、新聞、結社自由,又應根據正義原則給予一定程度的物質基礎使人可以追求理想的生活。由於人性本來就是「政治動物」,所以應該追求民主,使人能夠發揚「政治動物」的面向。因此達致理想社會的方法就是追求政治平等,達致全民參政,要求政府根據正義原則制定政策。當時還會鑽研了周生的《自由人的平等政治》,研究如何推導一個正義原則。而當時周生的課中還會介紹馬克思主義,當時我就見識到馬克思主義對當今資本主義的批評是如何的一針見血。現在芝加哥學派所否認的資本主義危機,原來早在百多年前馬克思已經預視得到。還有馬克思的勞動異化說法亦很容易引起人的共嗚︰「除了工作,就是消費」的生活不就是今天每個香港人的寫照嗎?勞動者為了三餐將勞動力賤賣給資本家只為得到微薄生計而犧牲了與家人朋友相伴的時間,為何那麼多人會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

成為馬克思主義者


在進研究院之前的暑假很空閒,便希望讀更多關於馬克思主義的書和認識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次機遇巧合下認識到中大左翼學會,我便加入了他們,更深入地了解馬克思主義。我把馬克思主義跟自由主義作對比,認為羅爾 斯的理論太抽象理論化︰我也同意要實踐正義原則,但要如何實踐,又如何使人明白?難道有一天全世所有資本家和政府高官忽然良心發現然後根據羅爾斯的正義原則分配社會資源?愛與和平真的可以連坦克都穿得透?而且你對一個拿最低工貨的餐廳侍應說我們要堅守正義原則,有多少個會明白你說什麼?但你跟他們說你們受到剝削壓迫,他們會比你更切身處地明白當中的感覺。始終,經濟的壓迫比所謂精神的壓迫來得更赤棵,更切身。而要有效改變現況就是要推翻現有的資本主義經濟關係這個問題的根源,其餘的都是小修小補。

其實我這篇「見証」希望大家了解到用不同的視角看問題,所看的世界會所有不同,因而所做出來的行動也會有不同。但總有某些視角會更能把社會問題的重要性看出來。馬克思主義未必是探求世界真理的唯一標準,但卻是 一個了解社會問題的一個重要而且有效的工具。當你用馬克思主義的方法看世界,很多問題,尤其是資本主義所衍生的問題,都很清楚地看出來。「哲學家的任務在於改變世界」,如果困在象牙塔思考自己的人生意義,卻不走出來改變世界,是說不過去的。

成魔之路

“He who fights, can lose. He who doesn’t fight, has already lost.” 
- Bertolt Brecht


這部份便是我們一眾左翼學會成員的「雲彩見證」,寫著我們與左翼思想結緣的過程和轉念。這裡或許大家會發現其實我們與一般人無異,都是要食飯、睡覺,不過我們願意花更多時間去思考、討論,及將所學的理論實踐出來,不致將理論留在象牙塔裡成為古董。

社會主義的世界是怎樣的?

「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問題在於改變世界。」

-馬克思

關於左翼,這本小冊子也說了個大概。我們相信這些基本立場,是經得起思考與批判的。現在的資本主義制度有太多的問題,真正的出路必然在社會主義。

然而,如果大家有仔細閱讀思考,想必會留意到這小冊子破多立少。對於資本主義的批評甚多,對社會主義制度的描述不是沒有,但整體圖像的卻是甚少。

藍圖與實際


事實上,在馬克思的《資本論》及其相關著作,幾乎沒有提到這種所謂的「藍圖」。反而其他的烏托邦社會主義者(Utopian Socialists)對這些有比較多的描述。馬克思在這個問題上相當明確,他認為具體的社會主義制度架構,不可能在其時就已經有完備的想像,而必須慢慢發展、嘗試、與現實磨合才會衍生出來。未來到底是怎樣沒有人會知道,無論是科技、生產方式等等馬克思都沒有可能預測,而很多的計劃和設計,在未經嘗試下根本無法知道是否可行。在這一點上,馬克思可謂堅守其科學與實務的傾向。

比如說,在社會主義的理想中,民主討論是相當重要的。然而,在沒有互聯網,社會媒體之前,大量的小群體討論並不容易安排。而討論的時間多寡,也與社會生產力有關—總不能因為要討論而餓了肚子。馬克思再甚麼厲害,也不可能想像到現在的種種科技發展的程度與可能。所以,實際的社會主義會會是如何運作,只能由當下的抗爭與想像開始。

即使如此,如果我們不能描繪一定的願景,這實在很難讓群眾認可這套思想。所以,我們就勉強說一下我們的期許。

生產的社會化 權力的平均化


首先,就生產模式上來說,主要的生產必然要社會化,亦即不可以由私人擁有然後決定怎麼做。在之前我們便提到,經濟領域的民主化是必須的。唯有這樣才能確保工作領域上的權力平等,公平分配勞動成果。 

但這種規劃到底是如何執行,所謂的規劃可以有多大彈性,這個就不是我們現在可以斷定。以往所謂的威權社會主義國家的中央規劃有一定的問題,除了官僚化的問題外,也欠缺一定的彈性,以及沒有全然照顧到民眾的需要。但無論如何,這會是一種民主化的規劃。

至於政治上的制度,我們可以想像在經濟分配上達至基本的平等以後,很多權力不平等的問題,例如選舉資源,對媒體影響力等均已經相對得到解決。一定程度的代議是必然的,但代議士的權力必須受到民眾的嚴密監管,而不是像現在般只靠數年一次的選舉。事實上所謂政治與經濟的分野並不這麼明顯。由生產到各項社會決定都由民眾直接或間接決定。

以上這些也不全然是空談:另類經濟模式的實踐也是有現實例子支持。比如說經濟民主的部份,就有所謂的合作社模式。所有的「員工」都是「老闆」,由怎麼工作到利潤分配都是共同決策。小規模的就在我們身邊:中大泳池旁的小賣部就是一間合作社;大規模的,就有西班牙的蒙德拉貢合作社,有八萬社員,覆蓋業務包括各項生產零售。它甚至有自己的大學、銀行、社會保障。當然,合作社的模式有其局限,現實運作也與理想有些距離,但這些例子也實在點出,民主決策的方式實在可以延伸到各個生活層面。

簡而言之,社會主義的重要目標,就是真確地讓每個人都擁有平等的權力。以往人類的制度,都有結構性的權力集合體(無論是獨裁者、資本,還是官僚)。在消去這些因地位、財富的不平等以後,再加上對民主討論的重視,現下很多的社會問題根本就不會湧現。很多制度性的人性扭曲,比如說是惡性競爭,誇張的自私,也會得到改善;另一個更現實的,以現下人類的科技與生產力,要養活自己,根本就綽綽有餘。現下大部份打工仔女都要長時間工作,為的不是整體人類的存活,而只是資本的利潤。根據考古學的研究,早期的人類(採集野果、打獵)每天工作也不過六小時。可以想像,在沒有資本的壓榨下,我們每天的工作將會更少,會有更多的空閒去過自己的生活。

結語


就如馬克思所言,我們也沒有資格說得太詳細。但我們相信社會主義的圖像不會偏離這個勾畫太多。重點還是依照一個基本的社會主義原則:權力真正歸於人民,不是如威權社會主義般假借工人之名實行獨裁;也不是與資本主義民主制般,假意授權於民,實則將經濟領域分出來以其操控社會各個層面。我們相信,人類絕對有能力過著自由平等的生活,社會主義的社會就是如此。這個社會依然會有天災人禍,也不會個個也像聖人,但最少所有人民都基本上平等,可以真正共同管治社會,共同享有我們一起生產出來的種種。這其實不是一個太誇張的理想─我們的科技已足夠使全球每個人都過著不錯的物質生活,欠缺的只是政治經濟上的配合。我們的確只有很粗略的想像可以提供,但這也值得我們耗盡一生去奮鬥,就正如一代又一代的社會主義者一樣。

8.激進行動

身邊的人經常會對著電視裡面的示威者說這句話:「吓,依家D人咁激嘅」,其判斷準則是可謂是抽空了抗爭的理據及實際效用。的確,我們是變得激進了,但這是因為以往從未有一股抗爭力量能對統治者產生實際的威脅,我們才會作出改變,將行動升級。

誠然,對小市民來說激進行動是討厭的,平穩安定才是王道。但問題是:和平表達意見已無大作為了。也許,某些大型的合法示威遊行能令政府作出少許讓步,但最後當權的繼續當權、有錢的繼續有錢,根本沒有改變過資本主義的社會結構及權力關係。

所以如果要有效改變社會,我們便需要考慮一種更為實際的抗爭模式,激進行動可謂在所難免。近日熱論的「佔領中環」無疑就是一種突破它主張以堵塞中環的方法窒礙香港經濟,從而逼使政府回應普選訴求,打破了過去「合法」的框架。但我們必須明白,當抗爭逾越了資本主義的既有秩序,國家機器必然會出動打壓示威者。在這情況下,「愛與和平」的論調實在顯得蒼白無力。

相比之下,大型罷工明顯是更為有效的抗爭方式。它不僅能夠喚起廣大無產階級的抗爭意識,更可以直接癱瘓資本的運作,使整個社會的各個機構都陷於停頓。在未來的抗爭道路上,我們必須再進一步,正式拋開和平的包袱,而罷工正是我們行動的重心。

7.警權

自從曾偉雄上臺以來,輿論都開始批判其「鷹派」作風,指警察的權力越來越大,而李克強來港一事就正好佐證「警權過大」一說。然而,「警權過大」此一說法是有其局限的,因為它給予了我們一個錯覺:只要香港的警權不要太赤裸,香港市民對警方就會稱心滿意。

這個錯覺的錯誤之處是在於它預設了警察機關和法律機關是中立的,而忽視了兩者作為國家機器用以維持資本主義秩序的角色。譬如說,在群眾集會的時候,警察都會用法律作為後盾,以「公眾安全」為由,驅散、拘捕,甚至起訴示威者,令示威者很多時都處於不利的位置。結果,社會就可以如日常般繼續運作。然而,法律所維持的秩序其實是有一定的偏向性。因為當社會可以如常運作的時候,其實就意味著資本可以像以往一樣繼續剝削普羅大眾,而這正是統治階級所渴望的。故此,法律和警察機關並非中立,而是統治階級維持資本主義這個剝削制度的工具。

或者有人會說,當香港有民主,我們就可以透過民選的政府去約束警方的權力,他們就不會把槍頭指向人民。可是,歷史的軌跡卻告訴我們這只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即使在被譽為是自由民主圖騰的英美兩國,她們的警察組織也會派臥底去滲透民間組織,以便瓦解它們的組織及行動策略。此外,一旦出現大型的罷工或者抗爭(如英國反加學費的示威),當地的警察都絕不會「放軟手腳」,以暴力去打壓這些挑戰資本主義既有體制的行為。

除了不斷以暴力打壓罷工和示威之外,警察機關亦會以拘捕作為手段,去縮小罷工和示威的規模以及挫傷參與者的士氣,希望大家日後可以息事寧人,繼而放棄觸犯統治階級的根本利益,譬如近來政治檢控「佔領中環」的義工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由此可見,警察作為國家機器並不盡然為人民服務,而是有特定的階級偏向,故此警權過大的現象絕非更替「一哥」就可以消除,而是必須針對整個資本主義結構才可以梳解。

6.城市規劃

近年市民對城市發展的意識逐漸提高,反規劃的戰線亦早已由天星皇后的文化保育、民主規劃,拉闊到新界東北的保護環境、捍衛本土農業、反對中港融合。不同地區(如舊區vs郊區)的城市規劃,可能展現出不同的惡果,但背後歸因也是資本主義邏輯—土地不過是資本的一種,不帶其他任何價值。為了將短期利潤最大化,就是犧牲環境,資本家都會毫不猶疑。由此可見,保育問題不能僅僅歸因於政府規劃短視,更根本的問題是出在資本主義本身。

政府及商界往往以「公眾利益」作為發展的理由,並為拆遷和犧牲保育開脫。其實所謂「公眾利益」來得非常間接,簡單來說就是經濟發展帶來的利潤終將惠及廣大市民。但實際數字指出,雖然香港2010年度的經濟增長強勁,首兩季本地生產總值與去年同期比較,分別有 10.1%與5.9%增長,但貧窮情況仍越趨嚴重。同年上半年度的貧窮率為18.1%,即有超過126萬人生活於低收入住戶(以4人家庭為例,即每月收入12000元以下),貧窮人數為歷來最高,「公眾利益」最終也成了資本家的利潤。

發展需要土地,而重建地段往往都是基層集中的舊區。舊區被拆,變成私人屋苑及大型商場;原有的社區網絡和居民賴以為生的小商鋪都毀於一旦。居民無法從市區重建受益之餘,生活環境更被連根拔起,如深水埗順寧道的街坊就成了市區重建的犧牲品。這是哪門子的公眾利益?由此可見,所謂重建不過是掠奪土地,將土地變成資本家生財工具的一種手段。

我們不會盲目追求發展,同時也不會堅持絕對不能改變既有環境。但建設的前提是必須經一個民主的過程,並建基於工人階級的實際需要。如現時出現大量興建公屋以解決房屋問題的呼聲,我們絕對支持。反之,對於新界東北發展之類明益地產商、對村民生活及環境造成大規模破壞的建設,實在沒有贊同的理由。

最後,在發展同時必須平衡不同勞動者之間的利益。如政府要徵收農地大幅興建公屋,我們必定反對橫蠻地逼遷農民的做法—最起碼每個持份者對將來土地的運用應有一定的決策權,但實際如何處理當然不能一概而論,要視乎具體情況而定。

5.房屋政策

一直以來,香港的樓價和租金都高據全球頭幾位,而近年的情況更是越趨嚴重,普羅市民根本難以負擔,不少人都要長期供樓或被迫「捱貴租」甚至住劏房。不少政黨面對如此情況,都高舉復建居屋的旗幟,但我們認為這措施是絕不能解決現時的房屋問題。

事實上,資本主義除了在生產領域進行資本累積 (即賺取利潤),工人階級的生活環境亦是十分重要的場域,而住屋就是不可或缺的一環。而在居住領域剝削無產階級的資本家可概括分為三大類:(一)土地資本,當中包括地主及地產公司,它們可直接租出土地而賺取租金,或以房地產投資來間接賺取回報。(二)建築資本,即是以負責建築房地來賺錢的資本。(三)金融資本,則是透過貸款而賺取利息的資本。

換言之,不論是租樓的還是買樓的,都無可避免在房屋商品化的環境下受這三類的資本瘋狂剝削。對租戶而言,他們得時常面對屋主加租的壓力。究其實,現時租戶與業主的權力如此不對等,很大程度是租管條例於2004年被立法會撤銷後的結果。當條例尚未廢除之前,業主唯有證明收樓是用以自住或重建,才可在約滿時要求租客搬走,而且以自住為由收回的單位,2年內不可出租又或出售。上述的管制無疑有利於壓低租金和為租戶提供一個穩定的居所。但現在,一旦業主聲稱要加租的時候,租戶亦根本沒有還擊之力被迫「捱貴租」,否則業主就可無條件在約滿時收樓。

至於買樓的人士,他們也同樣要面對一世「樓奴」的命運,承受如天高的樓價。一旦他們選擇了「上車」這條不歸路,就得每月花近三四成薪金去為四面牆拼 命三十年,而且無可避免要「投靠」金融資本,向銀行繳付高昂利息。而為了償還按揭,勞動者就更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進一步依附剝削性的勞動市場。即使政府復建居屋,也無助解決「樓奴」的情況,事關現時居屋的樓價是與市場掛鉤的。

但細想一層,為何現時香港的樓市會這樣瘋狂?事實上,這是地產商和政府合謀的結果。一方面,地產商不斷囤地(現時五大地產商已囤地多於1000公頃,相等於52個維多利亞公園),以減少房屋供應來提高樓價,推高房屋炒風。另一方面,政府則容讓地產霸權繼續在香港橫行。儘管政府推出「辣招」,這些措施也完全無阻樓市上升的趨勢。此外,政府卻不承擔增建公屋的責任,每年只建1萬5千個公屋單位,不斷將市民推向商品化的房屋市場。

究其實,政府只是不願解決住屋問題,而非不能。當下,政府的可用住宅用地有近400公頃,足足可建約34萬個公屋單位,能完全解決現時極為龐大的公屋輪候個案數目(23萬宗)有餘。可是,政府卻不大量興建公屋,令勞動者在居住領域不斷受土地和金融資本剝削。


4.福利政策

常見的說法,福利就是由國家給予國民一定的保障,如醫療、教育、房屋,綜授等,令市民的生活水平不致太過淒慘。為甚麼要由各國給予,而不是市民自己承擔?那就是因為在社會上,總有人因為不同理由,難以自給自足,所以必須要有社會作出保障。

以上會是你聽到最耳熟能詳的說法,而其中當然掩蓋了很多重要的問題。

首先,這裡忽略了為甚麼有些人會難以解決自己的生活問題。所謂不能解決,是指在現有資本主義的制度下有些人不能自足。比如說一個農夫,在別些制度下他大概可以自己種植,再賣少量農作物出市集就會以過活。但這種生活方式未必能夠在資本主義生活下繼續(「政府」收地,然後他必須出去打工,人浮於事)。

宏觀地去看,在一片讚頌資本主義如何繁榮的聲音之中,大家都忘了資本主義同時在製造大量貧窮。財富是多了,但卻集中在極小撮人手中。資本主義的支持者總說是因為有些人聰明些,勤力些─這很明顯是完全站不住腳的。難道李嘉誠真是這般的聰明和勤力?街口的侍應就真的如此愚笨懶惰?每一個資本主義國家的貧富懸殊都極為嚴重,這很明顯是制度性的問題。

福利出現的歷史原因,並不是因為國家或資本忽然友善起來,而是兩次世界大戰帶來了太大的怨憤,以及工人的勢力越來越龐大。資本家害怕出現如蘇聯般的革命,於是就作出一些妥協,支持一些改革,改善工人的基本生活狀況。

在這樣的脈絡底下,左翼對於福利的看法有四。

第一,福利是資本家給予工人的甜頭,是維持現有制度的少少補償,再多也是應該的。我們實在不應再說,我們會自力更生不拿福利,甚或福利養懶人的話。我們不是反對努力工作,但現在的社會制度並沒有給予我們勞動的合理回報,資本家從中剝削了太多,提高稅率增加福利,不過是要他們拿少少賊贓出來。

第二,從策略層面來看,爭取福利實質解決工人階級的生活,同時抗爭的勝利也可以鼓舞工人,凝聚他們。在暫時無法推翻資本主義的這一刻,這是其中一條最重要的戰線。任何的福利問題,例如反對公共交通加價、大量增建公屋、全民退休保障,我們都要大力支持。

第三,我們絕對反對私有化。近三十年,其中一個重要的趨勢,就是嘗試將本由公營的福利服務交由私人市場處理(在香港,那就是領匯、強積金、醫保),美其名是令那些服務更有效率,實則要市民自行承擔昂貴費用,令保障如同虛設。

第四,福利改革沒有從根本改變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亦即代表無論是權力還是財富分配依然是極不平等,福利不過稍為舒緩了問題。與此同時,在資本的利潤受到壓力時,又或經濟危機以後,資本家定會積極收回這些「恩賜」。比如現在,歐洲各國便大力推行所謂緊縮政策,亦即是大削福利。所以,要根本解決問題,終究要推翻整資本主義,這是在爭取諸多「改良」的時候絕不能忘記的一點。

3.工時、工資、集體談判權

在資本主義社會,大部份人總是要打工,出賣勞力、時間以換取工資的。但不知大家有否發覺到,有關這一個我們賴以生存的部份,是不受任何民主程序監管的。簡而然之,你返工要做得幾辛苦,搵到幾多人工,是由老細話事。打工仔面對生活壓力,本就無甚選擇;如再遇上經濟低迷,或是自己的能力是「低技術」,那麼工時長人工低就無可避免。對了,這老闆欺壓打工仔的過程,就是叫「市場供求」。

這件事如果認真想,其實相當弔詭。工資、工時,與我們如此悉悉相關,但實際上卻可由資本獨斷決定。當然,這就是資本主義長期掩藏的東西,即無需透過直接的高壓統治便可剝削廣大人民。

所以,為免資本過份剝削,打工仔們才需要聯合起來,務求可以與資本抗衡。

限制工時


對於資本家來說,降低成本永遠是硬道理。於是,寄望打工仔可以工作更長時間,也就是等於可以聘請少些人,也就是給少些人工。但如果沒有規管,資本的競爭將會導致無限的剝削,反過來影響社會穩定。如是者,標準工時這類嘗試限制剝削的法規就應運而生。

很多已發展國家,都有「最高工時」的立法。其大體的內容,就是限定工作時數,並規定如果超時的話就必須發放OT。其實,有關最高工時的爭取,已有數百年的歷史,而較為接近現代想像的「八小時工作天」,也有超過一百年的歷史(就這點來說,香港不可謂不落後)。其中的理據也相當簡單。限制工時除了可以減輕打工仔的負擔外,也可以確保大眾有足夠的時間過真正的生活:或許是陪伴家庭,或者是培養自己的興趣等等。這些其實都是作為一個人很基本的要求,但在資本主義之內卻偏偏落實不了。

回望香港,工時的限制尤其顯得重要。香港打工仔平均每週勞動近50小時,某些行業如保安更達60小時(也先不提近七成加班不獲補水),這在已發展國家幾近最高。可以想像,他們回到家以後,除了看無聊的電視或上網就已經甚麼也不想做,甚麼也不想關注。這種混噩的狀態就是沒有工時限制的結果。

哪怕是其他資本主義國家,工時也遠沒有這麼長。比如說,大部份歐州國家的每週勞動時數不過是33小時!香港確實無愧於「最自由的城市」的美譽!

另一方面,工時不只是所謂打工仔福祉的問題,也是一個政治參與的問題。當你每天都耗盡你的精神,又有多少精力關注所謂政治事務?為甚麼在所謂的民主國家之中,永遠都是低收入人士投票率最低?所以,在沒有限制工時的情況下,所謂的政治民主,其實要打上一個很大的折扣。

最低工資


經過超過十年的抗爭,最低工資終於在數年前正式確立。如以上所述,所謂的自由市場根本就是供資本剝削勞工的機制。不少的勞工均要以極低的薪酬做大量的工作。最低工資的確立就是為了保障這些員工。然而,先不說當下仍有不少僱主會「走數」,當下每小時三十元的最低工資,根本就不足以支持一個工人家庭的基本開支。以綜援水平作參考,再加上膳食交通費,粗略估算每小時工資也要35元。換句話說,這根本就不是生活工資(Living wage)。

這不是偶然的結果。宏觀地說,最低工資的金額本來就直接反映著資本與勞動者的階級力量對比。觀乎所有反對最低工資的理據,都是這會導致成本上漲之類的說法。大部份的老闆,極其量不過是賺少了錢,而不是因而三餐不繼。相比起勞工的苦況,老闆們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但是,政治的重點從來都不是大道理,而是力量。要真正對抗坐擁強大權力的老闆,勞工就必須要聯合起來才有議價能力。

集體談判


集體談判權正正是確保勞方權力的重要憲制保障。要知道,單個勞工幾近沒有議價能力—老闆要罵你,要你加班,要你減人工,你便只能夠硬食—因為老闆掌有最大的武器:炒魷魚。但如果是工人聯合起來,確保老闆一次過要面對大量的員工(工會)—他總不可能將所有人一次過炒了—工人們便相對有能力議價了。

以上提到,資本主義的特點,就是勞工們的政治權力,並不能令他們免受經濟剝削。集體談判權所保障的,就是一定程度增加勞工們的權力。最低工資、最高工時固然提供了保障,但還是有很多問題與改善需要勞工們自身在職場裡爭取。若果有集體談判權,資方便一定要與工會對話才可以作出任何大型改動—這些不單止包括工資、工時、還有工作環境等延伸問題。所以無論是《國際人權公約》,還是國際勞工組織的《勞動基本原則與權利宣言》,都標明有保障、承認工會,以及集體談判的權利。

現下的香港,並沒有甚麼法例保障工會,更沒有集體談判權。這對於商家來說,自然是方便無比,但其做成的政治結果,就是勞工長期積弱,對於資方的權力只能逆來順受。試想想,我們總難以想像對老闆反抗,總會覺得被老闆壓榨是理所當然。要抵抗這種經濟獨裁,集體談判絕對是有必要的。

2.中港矛盾/本土

近年本土vs外來的矛盾不斷升溫,除了外傭納入最低工資和申請居港權的爭議之外,最為劇烈的衝突必定是中港矛盾,戰場已由新移民拎六千蚊的紛爭,拉闊至雙非、光復上水、名店用簡體字等。一些主張中港切割以解決眾多社會問題的思想大行其道。左翼之所以抗拒這些排外情緒,並不是盲信一些庸俗的「普世包容論」或中了「愛國情花毒」,而是基於對具體社會生產模式、階級經濟狀況的審視和分析。

首先,講中港矛盾,我們先要問「中」是指甚麼?無疑,「中」本身包含了極大的階級分野,就如香港有誠哥和牛頭角順嫂,大陸也有滿肚腸肥的資本家和富士康工人。大陸資本來港剝削工人,我們絕對會一視同仁地堅決反對,就像我們要打倒美帝的決心一樣。相反,內地的工人階級,正是我們要連結的對象。

民粹的說法經常指,外來群體如新移民會分薄香港人的餅,但我們認為問題是出於餅根本不夠大。因為在資本主義的體制下,壟斷了生產資料的資本家唯有不斷剝削勞工而獲得利潤,無產者根本無法獲得他們應得的成果。再加上港府左手奉行低稅政策,協助資本家可以坐擁無產者的勞動果實;右手卻不斷壓低「福利」,稱之為洪水猛獸。何況新移民大都賺取非常微薄的薪金,比我們承受著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壓迫。認真想想,就知道基層新移民本身也有付出勞力,就算是分了我們的餅,也只是拿了雞毛蒜皮,相反大資本家卻是豪奪了絕不合理的極大份。

另一方面,中港矛盾展現為文化衝突,就是說大陸人粗聲粗氣、小孩街頭大小二便等。我們不是一味叫大家要包容,明顯地,對一些缺德的行為,我們也不會認可,但這不足以令我們針對大陸人,甚至稱他們為「蝗蟲」。令人看不過眼的行為實在太多,乘地鐵不行入車箱中間、亂拋垃圾、大聲講電話的也大有香港人在,更不用說大部份港人透過不斷消費滿足物慾的習慣令人極度嘔心了。那為甚麼我們只責難大陸人?原因是複雜的,一方面以盈利為本的傳媒為捕捉眼球大肆渲染,把大陸人的缺點放大,對港人、老外相同的陋習絕口不提。另一方面,面對社會種種問題、亂象紛紛而苦無出路時,弱勢社群往往會成為出氣的對象,甚至是代罪羔羊。但其實無論我們如何討厭中共政權,也不能因此責怪大陸人。如果我們自己生長於大陸,我們很可能成為被歧視的對象。可惜在鋪天蓋地的媒體渲染下,我們很容易就被憤怒的情緒掩蓋,不去思考多半分。
 
自給自足的「城邦自治」當然很吸引,但事實上在全球化、資本的糾結千絲萬縷的年代我們已不能獨善其身,「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不只是亮麗的口號,更是鬥爭的必要條件。試想像在我們拒絕新來港群體的同時,我們怎能呼籲他們和我們站在一起打倒地產霸權?在強大的敵人面對,我們實在沒有分化的本錢。歷史告訴我們,法西斯正是在經濟衰退人人自危之時冒起,近年飽受金融海嘯打擊的歐洲諸國亦見排外勢力抬頭。讓我們站穩團結工人階級的立場,打倒排外思想。

2013年8月11日 星期日

1. 普選

爭取民主,或者爭取普選,一直是香港大部份政黨的行動綱領,單看「普選」訴求佔據了多少年七一遊行的主題,就可見一斑。大眾媒體對政局的評論,亦多以「建制保皇vs泛民主派」為基調。「因為有功能組別,所以……」已成了泛民主派的口頭禪,他們最重要、最終極的目標,就只是爭取普選。在他們的口中,普選彷彿成了解決一切社會問題的首要良方。

站在社會主義者的立場,我們最起碼可以提出以下批評。

首先我們要反問:甚麼是民主?談民主時,我們往往會研究「提名門檻多高」之類的問題、討論怎樣的選舉才算是「民主」,但忽略了民主的本義:大家對一些公事都有權話事。把民主壓縮成「雙普選」,我們就會輕視社區的民主參與(如城市規劃),更甚的是會徹底無視了最直接影響日常生活的經濟民主。經濟民主,簡單說就是認為現今工作場所裡,工時、工資、工作內容等都是由管理層決定是不合理的,工人應可以一起參與以上的決策。大至社會的資源分配,同樣都應該是民主的。沒有經濟民主,即使電費交通費糧食價格上升令草根大眾百上加斤,這些剝削都是合理合法。因為代議民主不會根本地觸碰資本在經濟領域的獨裁:除了控制公司的資本家及其代理,別人對定價高低都無權過問。然後我們發現,對我們生活影響深遠的東西如人工高低、衣食住行開支多少等,原來我們沒有丁點話事權。

二則是代議民主作為解決眾多社會問題的方法,根本就軟弱無力。很多人以為結束了政治不民主的狀況,工人在資本主義下的苦況就能大大改善。一個全員民選的議會真的能夠監察資本?在所謂先進的歐美等國、在所謂有「民主」的地方,資本對民主的侵蝕同樣猖獗:不論是坐擁宣傳機器,還是透過政治獻金,資本家的魔爪總能影響議員,在議會內推動合乎自己利益的議程。金融海嘯後,我們就看到歐洲多國所謂「左傾」的執政黨,一一為著資本的利益、不顧人民死活推行緊縮政策。而近年歐洲多處的「暴動」、大規模示威及罷工,正正反映了當地人民對議會的質疑:議會真的能夠約束資本?

此外,即使有一個資本主義內健全的民主制度,還有一個全世界民主發達國家都面對的問題:投票率低。民主參與斷然不是投票日到票站「投下神聖一票」就「盡了公民責任」那麼簡單,背後其實需要對政治議題的認識、對候選人政綱立場的比較、長時間對政局的關注等,這些都需要一定的餘暇和精神。從工時長、壓力大的工作回到家後,工人階級自然較傾向躺在沙發上看肥皂劇,而非閱讀政經分析的文章。更甚的是,很多工人在投票日也要上班,他們甚至連到票站的機會也沒有。投票率低決非只是欠缺公民素質就能解釋的,而是資本壓迫勞動的結果。

資本主義的民主,一方面令資本的力量擴張,一方面令工人階級的力量不彰,貌似公正開明的普選,說穿了就是極不平等,用列寧的講法,「民主共和制是資本主義所能採用的最好的政治外殼。」

回到當下香港,社會主義者當然撐立即普選。普選的確能幫助我們爭取一些福利和權益,但它只能有階段性的意義,而社會根本性的問題,還是要推倒資本主義才能得到解決。

左翼看社會現況

「中國就有這麼奇怪的人,本身是最底階層,利益每天都在被損害,卻具有統治階級的意識。這在動物世界裡找這麼弱智的東西幾乎不可能。」

-林語堂

「因為每一個企圖取代舊統治階級的新階級,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把自己的利益說成是社會全體成員的共同利益,就是說,這在觀念上的表達就是:賦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形式,把它們描繪成唯一合乎理性的、有普遍意義的思想。」

-馬克思

1.普選
2.中港矛盾/本土
3.工時、工資、集體談判權
4.福利政策
5.房屋政策
6.城市規劃
7.警權
8.激進行動

階級淺論

“If the objective of socialism is the abolition of class, for whom is this likely to be a real objective, grounded in their own life-situation, and not simply an abstract good? If not those who are directly subjected to capitalist exploitation, who is likely to have an ‘interest’ in the abolition of capitalist exploitation? Who is likely to have the social capacity to achieve it, if not those who are strategically placed at the heart of capitalist production and exploitation? Who is likely to have the potential to constitute a collective agent in the struggle for socialism?”

-Ellen Wood,“The Retreat from Class”

前言:甚麼是階級


到底甚麼是階級,這與左翼的立場又有甚麼關係?

如果你看過一些左翼的分析文章,其中大都會有「階級」一詞。又或如果你對歷史有些認識,也會發現所謂的共產黨,每每都會提起「階級鬥爭」、「階級敵人」等詞彙。究竟所謂「階級」有何重要意義?它又是否如我們平常感覺的負面?

要說清馬克思主義「階級」一詞的意義,大概不是一篇短文可以做到。這裡只能概略介紹一下。

平常我們說起「階級」,其實指的多是身份,即由你的職位、生活方式與想像等等。例如,做侍應的與做律師就是不同「階級」,喝啤酒與喝威士忌的也會是不同「階級」。但馬克思主義的階級,指的卻是生產關係。社會上,資產階級控制了生產工具,可以聘請他人為他們生產;而打工仔(亦即無產階級)則必須出賣自己的勞動力才能夠過活。這種生產關係上的不平等,就是資本主義社會的矛盾根源,亦是馬克思主義劃分階級的基礎。

有兩點需要緊記。第一,馬克思主義的階級劃分,是客觀的,與主觀意識並無關係。比方說,如果一個破產了的資本家必須打工過活,但他卻還是過著以前的生活,例如買貴衫喝紅酒那種(當然會弄得債台高築),覺得自己還是社會上層。馬克思主義者會說,那不過是他弄錯了自己的階級,因為階級終究還是由生產關係決定。

第二,除了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以外,社會上自然還有其他的分層,比如說無法累積資本,但卻一定程度擁有生產工具的小資產階級(petty bourgeois),如小商舖老板。馬克思主義不是無視這些分層,而是認為資本主義社會的根本動態還是由兩大階級作軸心。

階級意識


另一個我們常聽到的名詞,便是「階級意識」。那又是甚麼呢?上文提到,階級的劃分是客觀的,但我們很多時卻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階級身份。比如說,其實無論是小巴士機,還是文員,還有清潔工,其實都屬於無產階級。但他們並沒有這種意覺,沒有一種集體意識(極其量可能只是意識到自己是「低下階層」,甚或有些低薪白領也不怎麼覺得自己是低下階層)。當不同打工仔們意識到自己的階級身份,知道他們在資本主義制度之中均處於被剝削位置,知道要集結起來抗爭,那便是他們階級意識覺醒的時候。

在香港,打工仔的階級意識普遍薄弱,沒有怎麼團結起來,所以政治上才顯得隱形弱勢。但無數次的歷史經驗告訴我們,當階級意識開始萌芽,打工仔們團結起來發動抗爭,這將會成為一股異常強大的力量。

那中產又是甚麼?


在論及以上階級分析的重要性之前,我想大家心裡一定會有一個疑問。關於所謂「階級」,大家聽得最多的,不是資產階級/資本家或是無產階級/工人,而是「中產」。到底中產在階級分析上有甚麼位置呢?答案很簡單,就是沒有。

所謂「中產」階級並不是馬克思主義階級分析的正統用語。正如以上提到,重要的劃分只是資產與工人階級。所謂中產,其實是一個很模糊的類別。由低薪的白領,到所謂專業人士,經理,都似乎是「中產」。但其實只要稍為用腦子想想,就知道搵萬幾蚊的與搵六七萬的根本不可能比劃分成同一類。其中,所有的低薪白領,根本與傳統勞工無甚分別,不過是工作性質不同─而這對於經濟分析幾近毫無關聯。而經理則是代資本家執行管理權力的人,不是純粹的工人,也不是甚麼專業人士。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應該籠統地被歸類作「中產」。而所謂專業人士,例如教師─其工作性質也越來越似普通的打工仔。

不過,中產的確是存在的(基本上就是一小部份的專業人士)。但就如之前提到的小資產階級一樣,在社會分析之中並不扮演著怎麼重要的角色。香港的普遍論述之中,經常會提到甚麼「中產」起義,或是甚麼「中產」是「民主」的重要基石。這種說法其實是完全經不起以上的批判。觀乎歷史,位於下層的無產階級經常是推動政治民主的最大動因─因為唯有龐大的無產階級才有足夠的力量去迫使政府讓步。更重要的是,強調「中產價值」的另一面,就是忽略基層聲音。在香港,諸多的福利議題經常不在主流報導中(如最低工資、綜援、退休保障)。哪怕香港的勞工生活極其困苦,政改總是最中心的議題。政治改革當然重要,但當運動只關注制度形式(如功能組別,提名權),而忽略上述的問題,這樣的「中產」運動,真是我們所渴望的嗎?

2013年8月10日 星期六

6.社會主義生產一式一樣,使人沒有個性?

提到社會主義,不得不提計劃經濟。計劃經濟按實際需要決定生產的種類和數量。無人能否定人有物質方面的慾望,因此民主參與的計劃經濟會出於人對多樣性的需求而生產多樣的商品而非全部劃一是可以預見的。

但反觀現況,其實我們身處的社會並不見得如何多樣化。資本主義確實讓人的物質生活變得豐富,但是否真正令我們選擇增加,令每個人過「有個性」的生活?

答案是否定的。先就消費而言,我們在商店看到的貨品看似多樣,但其實都是來自幾個供應商,功能相似;甚至在各處售賣這些商品的商店都是同一集團的分店。供應商透過廣告製造一種對商品的需求,然後其他對手紛紛推出同類商品爭奪市場。說到底,就是資本家決定甚麼有利可圖然後生產,我們的選擇都被操控在供應的一方。

資本主義更全面侵蝕每個人的生活。現時世上生產的資源其實已經遠超過滿足所有人生活所需的程度。但在將利潤最大化的目標底下,生產是不能停止,甚至只應加速的。因此僱員被逼長時間工作,佔據生活的大部份時間。流動通訊的普及,更將人的工時延長至下班及假期,而這些原來都是屬於個人的時間。

過去蘇俄和中共,出於資源貧乏和官僚決策而大量生產一式一樣的產品。民主參與的計劃經濟,卻能保有一定程度的多樣性;反之,以利潤為唯一價值的資本主義只會將利潤最大化。其他的選擇,who fucking cares。「無差異,無個性」並非社會主義的弊病,卻正好用以描述資本主義如何漠視人的本身。

4.社會主義即是極權主義?

「下?社會主義咪即係極權嘅世界囉!」

不得不承認,我們很自然就會有這個印象,它的起源來自我們對蘇俄、中共及北韓的理解,即是關於各種政治經濟的決定,政權常以「國家」之名行事,但卻沒有人民真正的授權,而且政權會全面控制社會上各種思想,打壓異議聲音,維持長久的極權統治。

今天,這些極權國家根本就沒有實行到社會主義的原意。以蘇聯為例,極權主義之所以形成仍是因為當時它受歐美國家圍堵封鎖經濟,又碰上德國納粹的勢力擴張,為了物質條件要追上外國、抵抗納粹,便需要進行中央計劃經濟,集中生產資料發展經濟。不過這不代表我們就會同意「一黨專政」,如果政權只是以自己的意志行事,而不開放自身的權力容許由下而上的民主參與及決定,這個政權絕對應該被罷免。

這樣看來,真正的社會主義國家其實從未出現過。真正的社會主義其實需要非常強的民主參與,遠遠比議會民主幾年投一次票的參與程度還要高。因為社會主義不單是政治上要民主,連經濟領域也要民主,它主張人人都可以討論所有政治經濟決定,強調的是由下而上的參與,絕不應該讓官僚體制的決定主導了人民的聲音,只怕那時候你不肯參與和討論而已。

5.社會主義等於做又36唔做又36?

社會主義不是劃一工資的,因為不同工作自有不同的難度、不同危險程度。最重要的,是社會整體有權決定工資,譬如大家覺得地盤工作比辦公室工作辛苦,地盤工人應有該較高報酬;而高多少才是合理,又應由工人一起去討論,而不是由一個人—老闆說了算數。我們相信每種勞動也有其價值,現今存在極大的工資差距根本就不合理。

有人會說,人總是自私的,同工同酬,肯定會有人偷懶吧?又或者相反,有人有上進心,想多勞多得又怎麼辦?

讓我先反問:工人在現有的制度下偷懶,究竟有甚麼問題?資本主義能提供合理的生活、工作條件給工人嗎?在工作中有一定的休息時間,相信無人會覺得不合理。但在追求利潤最大化的資本主義中,資本家必定千方百計令工人在限定工時內為他賺取最多。因此,工人「偷懶」,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再者,當工人集體擁有勞動成果時,工人間自然會互相監察,那時想偷懶只怕會更難。

在資本主義下,大部份人想「多做多賺」,其實都只是為了維持生計,或者說是滿足生活最基本的需求,如為了「住」我們要供樓。為了賺多些,我們寧願犧牲睡眠時間、犧牲玩樂的時間,甚至埋沒我們的興趣和潛能。但這種辛勞的生活是我們選擇的嗎?還是在經濟壓力之下我們被迫要做更多?在分配更公平的社會主義社會,當基本需要都被滿足的時候,我們還會希望減少和家人朋友相處的時間,去多賺一點嗎?

3.社會主義是不是沒有效率?

回答此誤解前必先要釐清「效率」這個概念。依某些傳統經濟學的觀點,效率是指在某一經濟活動之下,將資源的功用最大化。從此引申,在自由市場底下由供求定律決定的市場均衡就是最具效率的。

這種傳統經濟學無疑是荒謬的,原因有二:一,如果效率指妥善運用資源的話,那麼社會主義經濟未必沒有效率;二,不論社會主義經濟有沒有效率,效率也絕非評估經濟發展的最佳指標,因為它不能反映人民的實際生活水平。

以蘇聯為例,與美國相比之下它肯定是貧窮的,同時我們承認蘇聯的生產模式官僚化,而且史太林的計劃經濟犧牲了數以百萬計的人命。可是,我們也不能一下子抹殺蘇聯在經濟方面的成績。

自立國以來,蘇聯只花了二十年來完成極高速的工業化,比起英國快了了足足五六十年,最後蘇聯還要憑自已打敗了納粹德國。在二戰後,充分就業是蘇聯經濟的特色,工人有著高度保障而很少被解僱開除;公共服務則是全面性的,它包括免費教育、免費醫療、養老金等等。這一切都說明一個傳統經濟學無法面對的歷史事實:就算蘇聯的財富不及歐美,人民也不至於飢寒交迫,而且它收入分佈比歐美平等得多。

從另一方面看,資本主義才是最不妥善運用資源的實例:各大企業為了節省成本,毫不理會生產所造成的巨大污 染,最後處理費用轉嫁公眾;為了短期利潤,企業不斷過度開採天然資源,從不長遠地考慮資源運用;為了促進消費,社會又浪費不少資源生產無用的東西,尤以廣告業為甚。

如果我們能夠消除資本主義造成的巨大浪費、無效率生產,人類一早已經不必要再面對貧窮、飢荒的壓迫。正因如此,我們所提倡,由人民民主自決的社會主義經濟倒是比資本主義有效率得多了。

2.社會主義即是沒有私有財產?

「社會主義世界係咪冇嘢係屬於自己,全部都屬於阿公?」

《共產黨宣言》裡的一句話相信嚇怕了不少人:「共產黨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論概括為一句話:消滅私有制。」說得如此赤裸,共產黨不就是要把我們所有個人財物奪去,然後平均分配嗎?

所謂私有財產,大致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我們日常生活的消費品,如拖鞋、雪櫃、iPad等。另一種就是用來生產前者的機器、工廠、土地等等,也就是生產資料。「消滅私有制」說的不是前者,而是指生產資料需要被公有化。

為甚麼「消滅私有制」那麼重要?因為資本主義正是建基在生產資料被一小撮人壟斷,以致無產階級(同樣不是指他們沒有財產,而是沒有生產資料)必須為資本家貢獻勞力,才能賺錢購買消費品維生。而資本家的利潤,正正是從工人創造的財富中掠奪過來的。

在社會主義世界,所有勞動成果將會真正歸回工人手上。因此比起在資本主義,我們只要付出較少的勞力,就可以獲得更多提升我們生活質素的用品。

1.社會主義無法實現,因為人性自私?

「馬克思所言的共產主義社會太理想了。那個社會完全平等,大家都擁有相同的資源,和諧共處。這怎麼可能?人性都是自私的、貪婪的。我們總想被別人優勝,鼓勵競逐的資本主義社會才是實際的出路。共產主義的那種,只是一個美麗的空想。」

首先,我們不得不再次為馬克思作出最基本的澄清—那種完全平等,大家快樂和諧地生活,彷如天堂般的確切社會圖像,馬克思並沒有說過。無論如何,如果馬克思真的這樣說,我也會報以同樣的回應,這真的只能在天堂發生。

但話說回來,我們不是只能在天堂與地獄之間作出選擇。資本主義在某程度上真的像地獄。即使是帝制或是封建,也不會將自私如此堂而皇之的高舉。而活在資本主義之下,人也似乎變成地獄的魔鬼,我們會咒罵外勞搶了我們的飯碗,即使他們比我們更苦;為了上位,我們可以背後中傷同事與朋友;而資本家就更不用說—為了利潤,用盡各種方法打擊競爭對手也好,壓榨勞工也好,統統不在話下(社會還會說這些行為無可厚非!)。但令人驚訝的是,作出這些恐怖行為的誰,其實他們可以是挺不錯的人。

其實不是我們天生自私貪婪,而是資本主義的社會邏輯迫使我們這樣,因為惟有自私我們才能獲得美好的生活。這不是人性自私,而是結構誘使我們自私。但我們不一定接受這種社會制度吧?人當然不會不顧自己,但同樣也會顧及他人。我們要求的不是不切實際的完美,我們只是拒絕接受那最差最差的;我們要追求的也不過是比較像樣的—大家可以不用互相攻擊,而是合作、相互關愛的平等社會。認真想一想,我們本來就懂得這些。

對社會主義的誤解

“Clarity about the aims and problems of socialism is of greatest significance in our age of transition. Since, under present circumstances, free and unhindered discussion of these problems has come under a powerful taboo.”


-Albert Einstein, “Why Socialism?”

1.社會主義無法實現,因為人性自私?
2.社會主義即是沒有私有財產?
3.社會主義是不是沒有效率?
4.社會主義即是極權主義?
5.社會主義等於做又36唔做又36?
6.社會主義生產一式一樣,使人沒有個性?

資本主義的種種問題

「自由是個偉大的字眼,但正是在工業自由的旗幟下進行過最具有掠奪性的戰爭,在勞動自由的旗幟下掠奪過勞動者。」 
-V.I.Lenin,“What is to be done?”


“Capitalism is the astounding belief that the most wick-edest of men will do the most wickedest of things for the greatest good of everyone.”
-J.M. Keynes

或許你會認為身在資本主義社會沒有什麼問題,甚至覺得非常美好。但我不得不告訴你,現實世界根本是苦不堪言,而苦難的根源就是資本主義。

1. 貧富懸殊是資本主義的必然結果


富人可以有比窮人更好的教育;富人可以有比窮人更好的醫療;富人的成長環境比窮人優越;富人對社會的影響力比窮人大;富人比窮人長命……這一切的分配極度不均的輪迴都是不爭的事實,但我們沒有想過,貧富兩極化的經濟不平等現象是怎樣形成的呢?我會答你,是資本主義造成的。

無疑,經濟不平等不是香港獨有的現象,這在任何資本主義社會都存在。因為在資本主義社會裡面,無產者沒有自己的生產資料,就唯有出賣勞動力,以獲取微薄的薪金過活。持有資本的老闆在僱傭勞動制底下擁有著絕對的權力,能夠不斷剝削勞動以賺取利潤,使自己的企業不至被淘汰,能夠繼續跟其他企業競爭,甚至進行壟斷。在此不公平的體制下,無產者是會永遠被資本家掠奪勞動成果,而資本能夠脫穎而出就只能夠加強剝削的強度來賺取更多利潤。

2. 資本剝削勞工的方式



將以上的社會分析放回現實,資本剝削勞動自然無處不在。在利潤最大化的大前提底下,資本家不擇手段將工資壓到最低。譬如說,老闆會扣除工人的飯鐘錢、以外判制削減工人應有的福利、妄顧工人的基本安全等等。即使是白領工人,資本家亦會迫他們超時工作,但卻不作「補水」以提高利潤。此外,白領工人也像藍領工人一樣,不時面對著上層主管的壓力。至於我們這班大學生,企業也會透過極低薪的實習制度來剝削我們。這一切都顯示,不論是藍領還是白領,工人在生產領域上都是完全處於弱勢,難以稱得上跟資本有議價能力。

3. 經濟不平等導致的政治不平等


在資本主義社會裡面,經濟不平等還會導致政治權力的不平等。大家不妨想一想,即使香港現在有普選,地產商的權力會跟普羅市民平起平坐麼?當然不會,資本家一定會扭盡六壬去維持他們的既有利益。譬如說,資本家通常會用「撤資」這個武器來要脅政客,而政客(包括自稱代表工人的黨派)為了保持國家經濟穩健,都會向資本家低頭。再者,當下的議會民主選舉工程需要大量的資源,而大部份政黨為了贏取議席,都不惜跟財閥握手,那試問黨派的綱領又怎可能不被資本影響?由此可見,經濟權力跟 跟政治權力從來不是二分,而是互相滲透的。

4. 資本主義催生的商品化現象和消費主義


上述討論粗略勾勒了資本主義的政經運作機制,及解釋資本與勞動對立是不可磨滅。接著下來,我嘗試檢視一下資本主義的格律──利潤最大化──所帶來的影響。先說商品化和消費主義的現象。事實上,資本主義已將大量不應該是商品的東西商品化。舉個例,醫藥和教育這些公共財產原本應是人人也有權去享受的,可是利潤最大化的邏輯卻跟公共財產起衝突。結果是原來的公共財產都會被商品化來產生利潤,而窮人往往只可得到較劣質的教育和醫療。

此外,鼓吹大量消費亦是資本主義社會提高利潤必要的一環。試想像一下,假若大量產品生產出來以後,卻欠缺消費者的話,就會造成生產過剩。一旦生產過剩,資本就不會全數回到資本家的口袋,資本家豈不是會「蝕本」甚至破產?故此,資本主義十分需要廣告業(哪怕會造成更多的浪費)來說服早已被剝削的工人去購買同伴生產出來的產品,從而推動整個消費領域的發展,加快資本流動,最後大幅增加利潤率。

5. 環境破壞無法脫離於資本主義


即使是環境破壞,其實也是資本主義利潤最大化的惡果。不少綠色團體傾向將環境破壞的矛頭指向個人問題,包括不珍惜天然資源、懶做垃圾分類和瘋狂消費等等,這些論點當然沒有錯。但這種對環保的理解是將矛頭錯置,完全忽視了整個資本主義所帶來的破壞。因為在利潤最大化的前提底下,企業不惜破壞大自然,以節省處理廢料的成本。例如雀巢公司為了賺錢,就曾試過無限量地抽取美國北加洲一個市鎮的地下水,而且胡亂排放污水,導致當地的食水和海洋生物大受污染。同理,企業為了推高其利潤,亦會毫不留手開發天然資源,如濫伐樹木、開發好幾代人需要的石油煤礦、過量捕魚等等。個人行為相比起企業對大自然的破壞力根本是九牛一毛。

6. 社群的失落


最後,我們不得不提資本主義摧毀一些固有的社群的狀況。無可否認,在資本主義社會底下,土地和居所都是商品。而當業主視房屋為賺錢的工具時,他們就自然時常加租至一個難以負擔的地步。結果租戶唯有被迫離開所住的社區,成為遊牧民族,不能落地生根。那試問他們又怎會對該區有很強的歸屬感,又怎會希望建立一個可以守望相助的社群呢?另外,在地產霸權肆虐的情況下,傳統的小店就難以負擔高昂的租金,讓路予大財團來進佔,那麼長期累積下來的社區網絡就當然會遭瓦解。再者,資本主義的發展模式很多時都會利用國家來收地和收樓,來落實較能提高利潤的計劃,而現時新界東北規劃及舊區重建工程就是最佳的例證。這發展模式無疑將不少家園和社區網絡連根拔起。

總結


總括而言,高度的貧富懸殊是資本主義社會的必然結果,而且是絕對有階級根源的:資產階級恃著壟斷生產工具,就可以剝奪勞動者大部份的成果。同時,資本主義在追求利潤最大化時,老闆都會想盡辦法壓榨工人階級,甚至乎懶理他們的死活。而當追求利潤最大化的格律擴展至生活領域的時候,資本主義亦會造成無止境的商品化、消費主義、環境破壞,以及瓦解社群等問題。如果我們要改變這個爛透的世界,除了推翻資本主義制度,別無他法。


資本主義是甚麼?

我們常說左翼要批判的是資本主義,那麼甚麼是「資本主義」呢?

在中學經濟教科書裡頭,資本主義彷彿是自有永有,而不強調它是歷史的結果。此外,它就好比地心吸力的規律,是恆久不變。但事實是,資本主義只有幾百年歷史,相比在人類幾百萬年歷史長河裡面,這個制度實在是滄海一粟。

若然我們要更完整地理解資本主義,就應從歷史角度入手:資本主義是我們用來概括歷史上某一段時期的用語,它切實地存在的。具體而言,它指的是由18世紀末工業革命開始,由於生產力的大幅提升引致社會組成方式、政權、階級等等方面都徹底改變的一個時段。在資本主義之前,便是以建基於農奴及貴族的封建主義。大體上,資本主義有以下三個特徵:

一)商品生產


想想周圍的一切─食物、衣服、書本、傢俱、電器種種都是透過購買而來,在資本主義社會之下沒甚麼東西能脫離商品的買賣關係,而商品絕大部份又要由工廠生產。這就是資本主義的特徵─大規模的商品生產,與以往封建制度下農民自給自足的情況相距極遠。

二)僱傭勞動制


在資本主義社會裡面,由於資本家壟斷了生產資料(土地、機器、原材料等),無產者就唯有將自己的勞動力作為商品出售給資本家,以換取工資過活。為了提高利潤,資產階級會用盡千方百計去壓榨工人階級。因此,在僱傭勞動制底下,工人的健康和福祉是不為資本家所重視。

三)競爭性資本累積


常識都告訴了我們,一家企業必須不斷賺錢,否則便會倒閉結業。從整個社會的角度來看,這便是資本的不斷累積,而所謂資本就是指不斷透過生產、出售、獲利而滾大的實體。簡單來說,資本累積便是利潤最大化,並將利潤再次投回生產上以便下次獲取更大利潤的過程。同一時間,企業與企業之間的關係是敵對的,它們必須競爭而獲取市場來實現其利潤。以上整個運作邏輯,便是資本主義的另一特徵:競爭性資本累積。

至於資本主義造成了多大罪惡容後再談,但此刻弄懂資本主義為何物,敵人的輪廓便清晰可見了。

左翼是甚麼?

「左翼」這個政治名詞,最初見於法國大革命時期。當時代表法國激進改革派的議員坐於主席左側,而代表保守溫和派的議員則坐於主席右側。從此,左翼便泛指主張透過改革現存政經制度,以達至社會平等的一種政治思想。

由於「左翼」一詞受過大量不同團體的詮釋,坊間普遍對「左翼」存在各種誤解,其中之一便是常將宗教及民族當作「右翼」的內涵(例如把日本極端的民族主義團體統稱為日本右翼),並由之對比出「左翼」立場。事實上,正如上段所言,「左翼」的真正意思是要在政治、經濟的層面上揭示出社會中的階級壓迫,並鼓勵無產階級以抗爭手法推翻資產階級的支配。所以宗教及民族問題,從來就不是「左翼」的主要攻擊目標;「左翼」真正要對抗的,是經常以她們分化無產階級的資本主義系統。這才是「左翼」的根本思想。

另一個香港常見的謬誤,就是將「中共」跟「左翼」混為一談。雖然中共長久以來都以社會主義政黨自居,但卻從未讓廣大的無產階級掌握過實權。不僅在政治上實行專政獨裁,更將全國的生產資料集中在少數的官僚手中,形成官僚資本,對勞動人民大加剝削。這種政經取向,根本與「左翼」思想大相徑庭,兩者從來就不應被混淆起來。

由此看來,「左翼」站在無產階級的政經立場是清晰和堅定的。那麼,「左翼」內部是否一直趨於統一呢?答案是「也不然」。基於不同政黨、團體對實踐「左翼」理想的意見不同,「左翼」內部亦分成了各個派系。當中最為具代表性的兩個乃屬「革命派」(Revolutionary)與「改良派」(Reformist)。

「革命派」在歷史上的代表人物有列寧及羅沙盧森堡。他們認為必須透過暴力革命的方式強行推翻資產階級統治,以建立一個全面的無產階級社會﹔而「改良派」則由伯恩斯坦、考茨基等人所倡議,他們否定暴力革命的必然性,主張透過合法的選舉形式助無產階級逐步取得政權,藉以和平過渡到社會主義時代。這兩派立場的相左不單在一戰時期造成了國際「左翼」的分裂,更各自衍生出不同的政治團體,影響至今。

我們中大左翼學會,就是堅定的革命派團體;我們深信只有通過革命,無產者才能解放,世界才能改變。

前言

“Practical men, who believe themselves to be quite exempt from any intellectual influences,are usually the slaves of some defunct economist.”
--J.M. Keynes

其實有個問題,一直困擾我們很久。為甚麼面對這樣的社會,我們還好像可以覺得挺不錯的?

不是嗎?先說人類自己的情況:我們一直都知道貧窮懸殊極度嚴重,有些人富得流油,有些人卻窮得三餐不繼,但明明我們有足夠的資源與科技讓所有人過不錯的生活;再說我們身處的地方:不斷的生產,不斷的消費,資源不足,環境生態問題猶如末期癌症一樣每日在惡化。這就是我們的社會,我們的文明。

我們的社會,根本就爛透了。

坊間的說法,常以資本主義為傲。事實上,就是這個人類的近代制度,製造出以上種種苦難。我們還真的不明白,為甚麼大家可以如斯容忍這個制度。


近年,或許是因為資本主義制度實在難以為繼,一些批評資本主義的聲音亦逐一出現。但歷史上資本主義的最強大的敵人,馬克思主義,卻是甚少被提及。當我們自稱是馬克思主義者、對左翼思想有興趣時,你立刻會插咀問:「現在還有人會提左翼嗎?」,或者說:「你即是支持極權啦!」。的確,經過冷戰洗禮及殖民地時代遺留下來的經濟學教育影響,我們對「左翼」就只剩得「中共」、「北韓」的想像,而且對政治經濟的問題有太多太多的「理所當然」。在香港,馬克思的理論傳統基本上是斷裂了,令到我們今天只能一鱗半爪地認識左翼思想,令到我們對過去的歷史發展只有一種理解,甚至是毫無認識。

這本小冊子出版,最基本的就是為了知識的傳承和普及,希望在這處對左翼思想無人問津的環境下,讀者能夠重新認識馬克思主義,以左翼的視野去看這個社會的問題。但更重要的是,為推翻資本主義作思想的鋪路。

我們在第一部份先介紹甚麼是左翼,讓大家對左翼有一個基本的認識,了解它的基本立場。再來我們會從維持資本主義的三大特徵—商品、僱佣勞動制、資本累積—入手,讓大家重新認識資本主義。然後,我們會扯破資本主義漂亮的面紗,直接指出現今的窮困、剝削、瘋狂的消費、污染的根源是由資本主義這頭梅杜莎帶來的,而這些是教科書不會告訴我們。

然而,經過二三十年來的洗腦,我們對於資本主義有太多的認同,對社會主義有太多的誤解。所以,我們會在第二個部份回應六個經常聽到的誤解,如對社會主義效率低下的質疑、是否做又是三十六、不做又是三十六等等。

2013年8月3日 星期六

[本地] 地產代理抗議「樓市辣招」?

要知道,示威並不是升斗市民的專利。於七一之後的星期日(7/7).由地產代理八大商會等20個團體所籌組的「辣招苦主大聯盟」,舉行大遊行,抗議樓市辣招。大會指當日共錄得2.3萬人參與(警方:5500)。是次出席遊行的人士以地產代理為主,並包括中介公司、裝修業界以及業主組織等,而中原集團創辦人施永青、美聯副主席黃靜怡、立法會議員林大輝及謝偉俊亦有參與。

香港樓價嚴重偏高,是誰都無法否認的事。是故,那怕政府政策一向向地產商傾斜,亦不得不稍作平衡。自去年10月,推出加強版額外印花稅(SSD)及買家印花稅(BSD)。然而,樓價依然未見平息。直至政府於2月下旬再推出6招包括雙重印花稅(DSD)及收緊按揭成數等措施,樓價直至近日才微調0.1%。

在這樣的情況下,樓市交易自然大受影響,這也是一眾地產代理,以及相關利益群體出來抗議的原因。

抗議的無理


然則,從大眾市民福址的角度去看,樓價居高不下,加交易稅以壓抑樓價,本是理所當然之事。要知道,香港的樓價的瘋狂程度,委實是可佈非常。現下的打工仔,往往要花三四十年的工資才買得起一個居所,這在全球大部份地方,根本是不能想像的。

地產代理們,裝修師傅的利益受損,本應值得同情,然而如果他們的「合理收入」是必須建基於高樓價以及炒風之上,那我們又置那些供死人世樓的小市民於何顧?

敵人的聯合


我們實在不應太掉以輕心。首先,這種針對印花稅的抗議已不是第一次。另外,這次遊行人數不單止有兩萬餘人,而且是相當有組織的行動。八大地產商代理商全部有參與,而且還特地放假半日讓員工參與示威(有小道消息指有公司強迫員工參加,但我們大可先不理),有報導致右翼組織107動力出面串連,以平衡中原、美聯等大行之間的利益,還聯絡到業主協會等其他組織一起參與。這代表著,代表地產資本的一群已有一定的組織。

由始至終,香港政府並沒有打算扭轉以地產與高樓價的發展模式。一眾市民亦因而苦不堪言,掙再多的錢也是肥了地產商。現下的所謂辣招,實不得為之的策略;從其結果而論,樓價也不過是沒有上升,遠沒有跌至普通市民能負擔的水平。地產經紀的有組織遊行,正好給予政府一個借口(或政治考慮)不去打撃樓價,徨論改變整個以私樓為主導的房屋供應模式。

2013年8月2日 星期五

[左翼雙周] 一三年八月上目錄

左論


本地


[國際] 廢八小時工作日 波蘭工人含撚

文:kenef


今年六月,東歐發生了一則重要的勞工新聞,全世界的主流媒體均視而不報(資本主義的言論自由!):波蘭的資產階級成功廢除了八小時工作日。

只有更無恥的勞工新法


32歲的保守派政治新星Władysław Kosiniak-Kamysz,上任勞工部長才一年多,就以我們耳熟能詳的講法——提昇競爭力為名,草擬新勞工法,把工時彈性化——實際上就是粉碎了八小時工作日。

按現時法例,僱主要求工人超時工作,需要付加班費。而新勞工法下,資本家可以按自己的需要(如某些行業不同季節需要人手數量不同)、更彈性地分配工人一年內的總工時,而且不需要補水。假設一個工人,原本一年內每天工作8小時,修例後資本家可令工人每天做12小時,如此般八個月後工人就做完一年的總工時數。以後四個月工人不用上班,而資本家只需付最低工資給工人就可以了事。結果,就是工人超時工作多月亦不得補水,沒工作的月份更是變相被減薪。資本家按法例用到盡的話,更可以叫工人每天工作13小時,一星期工作6天。

工時鬥爭之所以寸步不能讓,除了是因為長工時令工人身心損耗,還有另一重意義。

工時鬥爭的重大意義


在資本主義初期、機器剛投入生產時,工時的長度已經是階級鬥爭的重要戰場。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也花了一大章去講工作日。

資本主義中,工人的工時分為兩段:一段為維持工人自己生存所需,另一段為資本家無償奉獻。前者稱為必要勞動時間,後者是為剩餘勞動時間。資本家付的工資,即買工人勞動力所付的價值,就是工人在前者裡所創造的價值。因此必要勞動時間之後的每分鐘,工人都在免費替資本家製造剩餘價值。明顯地,資本家一定會盡量延長工時來增加剩餘勞動、增加利潤。因此,工人在工時鬥爭的每一分勝利都會直接降低剝削率,對資本累積形成直接打擊。這就是資本家百多年來諸多籍口都要反對工時縮短的原因。

當然,一日工人不掌握資本主義的制高點,不搶奪生產資料控制權,仍是會被資本家剝削剩餘勞動。而在資產階級政府裡階段性的收獲,如法定工時,都可以隨著資本的反擊而失去——眼前的慘劇正是這樣。儘管如此,工時鬥爭仍然是非常重要的,而且絕對值得歷史上一眾工人階級先賢用性命換回來。

鮮血和屍體堆砌的歷史


1919年,波蘭起義,驅逐德國侵略者。獨立後,工人階級爭取到八小時工作天。時間一跳來到1989年,當波蘭從蘇聯分裂出來時,不但沒有帶來光明的未來,工人階級更成了新自由主義的白老鼠:在「震盪療法」下,公營服務私有化、減少對市場規管、發展金融等,造成大量失業、貧富懸殊、犯罪率急升,工人階級力量更是江河日下。近年,就連勞工法的保障也幾乎名存實亡,僱主紛紛利用Trash Contract(中文就是「垃圾合約」!)來走法例罅,政府也隻眼開隻眼閉,懶理脆弱的工人階級的死活。

雖然波蘭沒有左翼政黨,工會亦被右派滲透,但可幸仍有社會主義者及無政府主義者努力擺街站、向群眾說明工時鬥爭的重要。在近日遊行中,更有人高舉「資本主義去死」——這個廿多年來無人舉起過的標語。雖然分別處於歐亞大陸兩端,香港跟波蘭卻是同病相憐,同樣受著獨裁共產政權的後遺症,甚至連左翼人士都會覺得這些口號「太激」。同時,三大工會之一的Solidarnosc,已公投決定在九月發動大規模罷工。雖然議會早已通過法例、只待總統簽訂落實,到九月才舉行的大罷工,難免是作為象徵居多,但對一個二三十年來未有過總罷工的國家來說,這無疑也是振奮人心的。

我們的鬥爭:標準工時


香港每周估計總工時平均數為49小時。香港人均年度工作時間為2,296小時,位列全球第五高工時的地區。工人階級爭取標準工時十多年,政府一拖再拖。近年社會愈趨躁動,服務資產階級的梁振英政府才開始推動立法工作,嘗試舒緩階級矛盾,但到目前也只是研究再研究,連時間表也未清楚。

各位同學千萬不要以為標準工時與你無關,在很多白領行業如會計、醫護、教師等,工時超長也是非常普遍的。我們難以容忍資本家繼續剝奪我們的人生、剝奪我們的自由。不要指望議員、政黨能為我們做甚麼,唯有組成強而有力的階級力量,工人才能爭取到合理的標準工時。

雖然文章已經太長,但且容我以一句在波蘭左翼團體網站讀到的話作結:

"Remember that Poland is the laboratory for neoliberal management and it can spread if we do not fight!"

身處香港這個新自由主義橋頭堡,我們責無旁貸!



延伸閱讀:

http://libcom.org/news/poland-does-away-8-hour-day-15062013

http://www.zsp.net.pl/zsp/english

[左論] 誠哥要撤 我地照蝕

文: 熊仔

和黃有意出售百佳,有輿論猜測香港政治氣候令李嘉誠想撤資,亦有人認為這只是一個純粹的商業考慮。雖然李嘉誠曾多次公開他不會撤資,但有人仍估計這是李嘉誠撤資香港的第一步。不少人將出售百佳的重點放在李嘉誠與梁振英不和,但其實有很多重要問題,大家很少會注意。

被媒體忽視的百佳工人權益


首先是員工的薪酬及福利問題。百佳要求一萬名員工簽署「僱傭關係轉移同意書」,由百佳母公司屈臣氏,改為新成立的百佳香港。資方未承諾薪酬福利公積金等會否受影響下,就要員工簽署同意書。逾八成員工因擔心秋後算帳而簽下同意書,但當中有人要求取回同意書,卻未獲資方答應。

其實百佳秋後算帳的手段早有前科︰例如有員工投訴上司後,由原先的將軍澳調往青衣,員工因難忍舟車勞頓而憤然離職(註1)。工人在面對大資本下可謂完全沒有還擊之力,只能肉隨針板上,等候誠哥發落。誠哥之所以能夠隻手遮天,是因為在私有產權制度和僱佣勞動制底下,他能夠合法地獨佔生產資料;而百佳員工因沒有生產資料唯有給李嘉誠打工以賺取生活所需,因此工人完全處於被動和弱勢,在大資本面前毫無權力可言。

中資進駐並非「終極大佬」


有人擔心百佳會被中資企業例如華潤等收購,從此大量引入內地貨甚至是冒牌貨,是又一「赤化」香港的浪潮。但不妨想想無論是中資外資,只要有資本壟斷結果都是不惶多讓。例如家樂福在印尼收購Alfa超市的30座店舖後,強迫供應商專門向家樂福供貨,造成獨市,以此控制市場價格(註2)。又例如沃爾瑪在美國因為時薪過低而引發示威(註3)。因此外資企業壟斷市場以達致價格操控和剝削員工的問題仍然存在,原因是大企業所運用利潤最大化的市場邏輯。

超市霸權的來源


超市壟斷的後果就是超市霸權,而我們每天都在承受著超市霸權所帶來的惡果——貨品種類越來越少、日用品價格越來越高等等。大型超市會向供應商施加壓力,迫使供應商向小商戶跟據他的「建議零售價」售賣貨品。加上百佳可以利用其母公司長實的地產商優勢,佔盡良好地理位置的同時瘋狂加租迫走附近的小商戶,因此市民被迫要在很多情況下要到百佳以較高的價錢購買日用品;換句話說就是我們的生存命脈原來一直被人控制著,想起來怎能不汗顏。看到這裏大家終於明白百佳的一句宣傳口號「差額現金雙倍奉還」的真義了 : 超市把市場價格牢牢控制,人家又怎會比你更低價呢?

公營化超市的想象


企業在私有產權制度下仍會以利潤最大化的邏輯去調節價格,市民的生存仍然需要受到市場的波動所影響。一些生活的必須品,就如食水一樣,是人類生存的基本保障,實在是無理由交由市場去主宰大眾的生死。如果超市公營化,就能確保市民合理的生活成本,可是這類討論卻鮮有出現在主流媒體的討論中。試想像一下,如果公立醫院瘋狂加價,市民都還可以出來抗議表達不滿以向公立醫院施加壓力;但如果是私立醫院,由於價格交由市場決定,市民的議價能力相對弱很多。同理,如果當公營超市瘋狂加價,我們比較容易出來向超市施加壓力,重掌生活成本的權力。

結語


如果我們只將矛頭指向李嘉誠或中資企業了事,就會看不到很多真正重要的問題。當中百佳員工的情況就常被忽略,而且其實無論誰入主百佳,超市霸權仍會持續影響我們生活。仔細一想其實相當變態: 原來你的生活成本是可以因為企業需要利潤最大化而隨便提高,人的生存狀態是可以被大資本如此赤裸裸的控制著,而問題的癥結在於私有制和市場利潤最大化的原則,因此如果不思考其他可能性,我們的生活只會繼續被大財團宰制。


註1︰《蘋果日報》,2006年4月13日,<工會接獲投訴員工遭遠距離調舖 百佳被斥出陰招迫辭職>

註2︰《印尼星洲日報》,2009年11月6日,<被控壟斷零售業‧家樂福罪名成立>

註3︰《法新社》,2012年11月23日,<剝削員工 美民眾抗議沃爾瑪 >

[副刊] 左翼語錄︰The Housing Question, Frederick Engels

「統治階級最明達的領袖總是力求增加小私有者的人數,以便為自己造就一支反對無產階級的大軍。上一世紀的資產階級革命曾把貴族和教會的大地產打碎,使之成為小地產……因而造成了一個小土地所有者階級,這個階級從那時起就成了社會中最反動的成分和城市無產階級革命運動的固定障礙。拿破崙第三曾打算用發行小額國家公債券的辦法在城市中也造成這樣一個階級,而多爾富斯先生及其同行把可以逐年分期償付的小住房賣給自己的工人,就是力圖磨滅工人的一切革命精神,並用這種地產把他們束縛在他們做工的工廠裡……這樣,工人就必須負起沉重的抵押債務,才能得到這種住房,於是他們就真正變成了自己主人的奴隸;他們被自己的房屋拴住了,不能離開,只好同意接受向他們提出的任何勞動條件。」

——The Housing Question, Frederick Engels


面對當今香港的置業迷思——資產階級學者紛紛忙著出謀獻策幫年青人「上車」、解決「置業」問題,恩格斯這篇精闢的文章可謂當頭棒喝。

資產階級讓工人分期付款買樓,其實就是在僱傭勞動制之上,再加一層綑綁:工人不得不把大半工資上繳。其惡毒之處更在於製造工人階級之間的分化,「磨滅工人的一切革命精神」。供樓的魔咒除了令我們放棄追求自己的夢想,更會使我們在關鍵時刻背叛革命:當要冒丟飯碗的險去參與罷工等抗爭時,要供樓的勞動者往往不得不退卻到一個較保守的位置,更不消說他們會作為一股反動力量,反對大量增建公屋一類打擊樓價的政策。

我們叫大家不要買樓、拒當樓奴,就是這個意思。

2013年8月1日 星期四

[國際] 安倍經濟學 工人不受落

文:寶

在7月21日的日本參議院改選,由自民黨和公明黨組成的執政聯盟大勝,取得參議院過半數議席。這意味著以安倍晉三為首的執政聯盟可以完全控制參眾兩院,不需再面對在野黨的強烈阻撓。不少人都認為,一旦參眾兩院受執政聯盟所操控,安倍就會力推右翼民族主義政策,諸如修憲以便把自衛隊升格為「國防軍」來提高軍事實力。不過,這還是言之尚早。因為就現時選舉結果來看,支持的自民黨仍未能單方面獨控參議院,故此它仍需面對就修憲持保留態度的公明黨的內部壓力。除此之外,修憲能否通過公投,也是自民黨要面對的難關。

而同樣受傳媒所關注的,還有執政聯盟的經濟政策。自安倍第二度成為首相之後,他實行一系列經濟政策以振興日本經濟,包括不斷「印銀紙」、提倡創業和大規模的公共投資等等。安倍在改選大勝後已表明,會繼續先打好這張「民生牌」,復甦經濟。這大概是為日後修憲公投提高民意基礎。

但較鮮為人知的「安倍經濟學」政策,還有削減企業利得稅、提高銷售稅和改革終身僱傭制。減企業利得稅顯然是拉攏企業支持和捐款的手段,而後兩項政策則是赤裸裸地向工人階級開刀。因為提高累退性質的銷售稅,無疑會加重低下階層的消費負擔。而另一邊廂,改革終身僱傭制則是打破工人的「鐵飯碗」,迫工人投入一個更不穩定的勞動市場,讓資本家可以更容易壓榨本地的白領和藍領。從上述政策,我們不單見到執政聯盟偏袒資本的立場,更可清楚看到日本經濟的復甦,其實是透過壓榨更多勞動者的血汗而得來的。

[本地] 擲五百億益保險界 自願醫保靠害市民

文︰Edward

「第二階段醫療保險計劃公眾諮詢」將於年底舉行,預計於2015年實施自願醫保。整個計劃簡而言之是推市民往私人醫療保險和醫療服務,藉此減少使用公營醫療服務的人數,減輕醫療開支的負擔。為令計劃順利推行,政府更豪擲500億作為「包底費」,吸引保險界參加計劃。

政府的說詞主要有二,一為市民提供「更多」選擇和「更好」的保障,二是紓緩公營醫院的壓力,照顧低收入及弱勢社群。其說詞合理而漂亮,但從計劃具體的內容看,這只是逃避為市民提供醫療務的責任。

我們先看保費。保費將會按組別劃分,收費最便宜的是廿多歲的青年人,每年約為1550元。保費隨年齡上升,退休人士6700元,85歲以上更需15000元。要計劃持續運作,必須吸引大量年青人購買醫保,以期補貼長期病患者高昂的醫療費用。但事實上,年青人使用醫療服務的機會較低,會否有大量年青人參加計劃令人成疑。另外,使用大多使用醫療服務的長者、長期病患的收費卻很昂貴。若果高昂的保費能換取保障,這還可以理解。但是否如此呢?

首先,醫保計劃是以共同付款支付手術費(註1),患者最少也要付一至兩成費用。加上受保範圍只限於手術費、專科門診和檢查、先進診斷成像服務(如磁力共振振描)及癌症的化療或放射治療,藥物開支並不在受保範圍。可是藥物開支佔醫療費用的一大部份,現在要患者自己承受,這尤其不利於長者、長期病患者。

最後,保費並不是固定,而是隨醫療通脹而升。醫療通脹的數字遠超於一般通脹,其增幅更可達至雙位數字。根據保險業預計,醫療保費明年將加價8%至15%(註2)。另外,澳洲經驗顯示保費每年會加6%,但醫保只可令當地公營醫療負擔減3%。

政府不願改善公營醫療服務,投放在公營醫院的資源和人手嚴重不足,令人覺得公營的質素遠比私營差,但實際上這並非必然。例如二戰後英國政府提供的全民醫療保健服務,收費便宜、質素良好,其實值得我們借鑒。但現在的醫療制度卻是公退私進,政府寧願花費500億益保險界,亦不願提高公營醫療的質表。由此可見,自願醫保計劃只是逃避責任的政策。

註1︰手術費首3萬元患者需付20%,其後每1萬元需付10%,直到10萬元後則全數保險公司負責。

註2︰《晴報》,13年7月10日,<醫保費明年最多加15% >

[本地] 書商又加價 學生齊喊怕怕

文︰Joseph

消委會最新的中小學教科書價格調查顯示,今年教科書價格將繼續上升,整體平均升幅為3.6%,剛好與今年5月的綜合消費物價指數升幅相同。書商紛紛以此開脫,指出升幅合理。然而,事實上,在零四至零八年間,教科書價格的每年平均升幅均比同期的綜合消費物價指數為高。由此可知,今天的教科書價格乃是過去謀取暴利後所累積的結果;即便經過了五年的升幅調整,書商依然有著極不相稱的龐大收益。

但其實教科書價格究竟有沒有年年上漲的必要呢?按照「慣例」,出版商常把書價上漲歸咎於租金、工資、印刷費等成本的上升,以及學生人數與修讀個別選修科目的學生人數持續減少。除此之外,分拆教材及教科書每年修訂所帶來的質素提升也成為加價的上佳理由。

然而現實是,並非所有成本都上升,書紙和粉紙的平均價格就分別下跌1.3%和3.0%。而所謂的分拆教材及內容修訂亦大多無甚意義,根本不能成為加價理由。以筆者所了解的中史教科書為例,文憑試的新版教科書比會考舊制的貴上一半,然其內容不過是大同小異;所新增的分拆教材諸如教學影片等亦未必對教學造成太大幫助。所謂新版不過是書商不想市民購買二手書的策略,以迫使他們買新書提高利潤。

本來作為教育的必需品,教科書價格升幅是理應控制在一定範圍內的。可惜政府一直都未有意欲向書商「開刀」,讓書商能謀取最大利潤。與此同時,政府亦沒有為基層學生提供太大資助,結果他們只能「挨貴書」或購買二手書。

進一步而論,在今天的世界中,政府一力承擔起全國所有中小學教科書的費用已經不是甚麼天方夜譚;即便是中國政府亦一早設有類似政策。以香港政府的財政能力計,絕非不能而是不為,關鍵就在於是否有足夠的群眾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