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29日 星期三

【左翼風情畫】與社民黨黨員K的相遇



文︰陳嘉銘


去年同月同日,我獨個兒乘飛機去了奧地利,為了交流。交流前,我沒有什麼準備,一切臨急就章,對當地的認知也少得很。我只知道那裡是音樂之鄉,是個福利國家。自問音樂的造詣近乎零,音樂之鄉對我的意義似乎不大。而自己始終對福利國家比較感興趣,所以落機後我就不斷找當地人去了解這些事情。


結果,我找上了奧地利社會民主黨青年支部的朋友。我是在他們婦女節的小攤檔遇上黨員K的,他滿面鬍子,有點像《哈利波特》的海格。放學後,我們去了一間咖啡店,跟他詳談奧地利的社會狀況。


福利國家對人民終其一生(from cradle to grave)的社會保障,我早已聽聞過。但黨員K勾勒出來的情況,真是遠超我想像。譬如說,由幼稚園至大學學費是全免的,當中還包括碩士和博士的研究院。另外,假若一個工人失業,只要他與同一公司工作滿一年,政府就會給予他原本薪酬五至九成的失業金,維期半年。至於公共醫療保障,就更令我錯愕,這不單是因為他們不須用高昂的價錢來買藥物,還因為眼鏡竟然會納入公共醫療的保障範圍。


黨員K說完那句「眼鏡是免費的!」真的令我目定口呆。的確,香港人一聽到福利就必將之比喻為洪水猛獸。然而,在我與黨員K的對談當中,他卻描繪了另一幅圖像:福利從來是人生活和生存之必須品,應該由政府承擔,而福利的財政來源就是向資本家抽大量的稅,從資本家手中奪回一部份人民原本應得的財富。這種對福利的想像已鑲嵌在當地人的心目中。


接著,我開始講述香港的「福利」狀況,他也目定口呆起來,但理由卻是南轅北轍。當我訴說大學每年會收四萬二學費時,黨員K只能報以苦笑,並加上一句That is really f__king capitalism。我之後又跟他講解了強積金這個退休制度,他差點連咖啡也噴了出來,並說他真的不能相信,政府能放棄供款的責任,並能夠強迫去抽工人的錢,拿去全球股票市場這個賭場。其實,也難怪他會有這樣大的反應,正所謂「有強姦,冇焗賭」。但香港是有「焗賭」的,是一場政府強制你拿出5%薪酬拋去全球股市的賭博。他在咖啡室抽著煙,坦言一輩子也忘不了這個黃昏,因為他終於見識到最赤裸的資本主義形態。


但話說回來,黨員K也明白奧地利也是一個資本主義國家,知道代議民主的局限。在對話期間,他向我埋怨縱然自己是社民黨的青年支部成員,他亦十分痛恨社民黨的議員。痛恨,是由於這班選舉機器背叛了象徵工人尊嚴的玫瑰。事關去年一月,由於奧地利政府要「拯救」各大金融機構導致庫房虧空,政府隨即向窮人開刀,實行緊縮方案(austerity measure)。而我住的那個郡就給政府削減了庫房開支25%,無一社福部能夠幸免,而「推手」正正是社民黨的議員,一班受大財團遊說的議員。他又指,不少工人其實想透過罷工來抗議緊縮方案,可是直屬社民黨的工會卻受議員施加壓力,甚至與資本家合作,不斷禁止工人的聲音,打壓工人的自主性。他明言,奧地利的社民黨已走上了「第三條路」──與資本合謀的關係越見誇張。


最後我不得不問黨員K,為何他不離開社民黨,他沉思了好一會兒,然後無語。我也沒有再迫他回答下去了。






作者簡介


陳嘉銘,肥仔一名,剛去完奧地利交流。選擇去奧地利交流原因之一,是希望能夠踏足一世紀以前工人運動最興盛的土地。相信在有生之年,象徵共產黨的紅旗會再次在世界各地飄揚,最重要的是,那面旗幟是由工人階級高舉的。